門外老闆娘将藥碗交給念念,又關照幾句厲雲征的病情便離開了。
念念幾番呼氣吸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後,方回身朝床邊走去。她垂眸不敢看眼前人,卻清晰感受到對方釘在自己身上的灼熱目光。
“你既醒了,便自己喝藥吧。”
厲雲征接過藥碗,飲水似得咕咚咕咚幾口,把空碗遞回,手背揩幹嘴角殘餘。
“真苦。”
“良藥苦口嘛。”
她接過碗,轉身時手腕被握住,緊接着聞聽背後一聲輕笑。
“我是會怕藥苦的人麼?”
厲雲征久經沙場,刀劍在身尚不會皺一皺眉頭,何況一碗藥乎?
各類湯藥他從前喝過不少,情之一物倒從未嘗過,如今為眼前這個小女娘,心中千般滋味混雜,說不清,道不明,餘味卻苦澀至極。
“那将軍怕什麼?”她選了最客氣的稱呼,語氣平淡如常,心裡卻忍不住緊張,殷殷期盼着某個熱切的答案。
“過往是什麼都不怕的,現在——”厲雲征的目光落在正握緊對方不肯松的手掌上,“怕你。”
怕她來者不善。
怕她哭。
怕她離開。
這話說得暧昧,念念漏了一拍心跳,魂魄幾不附體,隻剩下嘴硬。
“怕我與胡人勾連,圖謀不軌嗎?”
“你敢說對我沒有圖謀嗎?”厲雲征收緊手上力道,将人拽進自己懷裡。
念念來不及反應就跌入溫熱的懷抱,藥碗滾落,打個轉停留在腳邊。
厲雲征凝着她錯亂的眼睛,自垂落的眼尾起,沿着白皙泛紅的臉頰一路往下,定在因慌忙敞開一條縫的朱唇上,薄嫩雙瓣下皓齒若隐若現,明晃晃在引人探尋。
他喉結明顯一滾。
“我沒有——”念念下意識以為他問的是和胡人勾連之事,出言否認。
感受到對方灼熱裹挾侵略的目光,意識到“圖謀”另有所指,解釋的話卡在嘴邊。
對于這個人,她心存圖謀已久,日日受妄想與理智的折磨。
“沒有?那你隻身來漠北,想方設法接近,對别人溫和有禮卻跟我鬧脾氣使性子,又每每在我危險時奮不顧身。”
“我那是,是……”
她内心有兩個聲音,一個聲音在狡辯,另一個在慫恿,吵得不可開交,誰都沒能争得上風破口而出。
“是什麼?敬仰麼?”厲雲征托起她的下巴勒令她看自己,“因為敬仰肯對别人承認我是你的情郎,因為敬仰所以昨夜肯以身相獻,因為敬仰說不想我要了别人?”
若說先前還不确定對方對自己的心意,昨夜之後,一切都明了了。
面對他的咄咄質問念念根本招架不住,甚至連主動獻身一事被拿到台面上說的羞恥都顧不得,那個慫恿她的小人終究更勝一籌。
她極小幅度地點點頭。
“還嘴硬。”厲雲征眉頭緊蹙,寒意沁人,這小女娘真比那些俘虜都抗審。
念念發現自己的動作被人誤解,連忙搖頭。
顯然這個搖頭也不合時宜,厲雲征眼中燃燒的火熱更甚。
“我——唔。”她還想解釋,剛張嘴就被對方霸道地封住雙唇,未出口的言語盡數化作急促的喘息。
厲雲征不想聽人狡辯的時候總是會簡單粗暴上刑,但這次他是在掩飾内心恐慌,怕這張倔強的小嘴說出更令人失望的話。
不如堵上。
苦澀的藥氣渡入念念口腔,混合厲雲征侵略的動作将她裹挾,思緒變得淩亂,頭腦暈眩,竟然使得她在其中品出甜膩來。
在這份甜膩的引誘下,她雙手攀上厲雲征的脖頸,整個人綿軟無力貼在對方身上。
她甘心被他俘虜。
厲雲征卻停了動作,抽離出來,嘴角翹起得逞地笑,道:“你這身體可比嘴誠實多了。”
意猶未盡時對方猛然撤離,念念宛若大意中套的獵物,又急又臊,掙紮出懷抱坐直身子,嗔怪着不肯看他。
“将軍戲弄我好玩兒嗎?”
“還不錯,起碼這招極為有效。”厲雲征沒憋住輕笑出聲,他終于尋到了她忽冷忽熱的答案,與最初猜想相同。
“你無恥!”念念氣急,這人為了套出自己一番真心,就能如此浪蕩麼。
想到自己方才急切渴求的模樣,簡直無地自容,心下更加委屈,豆大的眼淚不争氣往外滾。
見她哭厲雲征立馬慌了神,征服的欣喜化為泡影,無措地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手心感受着對方啜泣時的顫抖,語氣軟下來:“我并非此意,你,你别哭了。”
他一如既往不知如何安慰人。
念念的每一滴淚都如同鼓槌敲擊在他心房,密密麻麻的毫無章法,恍惚間,他仿若一人對陣千軍萬馬,未開戰,便已亂了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