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指尖輕撓兩下厲雲征的手背,軟聲撒嬌:“我不想你擔心。”
厲雲征抽出手,無視她的故作乖巧,語氣堅決:“那就别拿謊話搪塞我。”
蒙混過關失敗,她隻好坦言:“中毒是真,殺阿帕達是假。”
“可知是何毒?”
“長生藥,一種西域奇毒,混合上百種毒藥補藥淬煉而成。”
長生藥之所以名曰長生,因其可消解其他藥物毒性,初服有補元益氣、強健體魄之效,可維持兩三年不見異常,此後藥性減退,毒性反噬,服藥者便會加倍耗損元氣,直至氣虛血虧而死。
念念不敢再聽阿依慕一面之辭,後來還去找薛神醫求證,對于此藥,薛神醫僅有耳聞,因不清楚其中混合哪些毒藥,劑量如何,暫時無法找到解毒之法。
對于阿依慕何時兌現承諾,念念心中亦是沒底,但還是盡力扯出微笑,安撫厲雲征:“阿依慕答應過事成之後會給我解藥的,大哥哥不必憂心。”
“是我不好。”厲雲征瞧着她故作輕松的模樣,眼中盛滿自責。
“就算沒有大哥哥,她同樣會尋到我。”念念擡手撫上厲雲征的眉頭,佯裝嗔怒:“說好了不許皺眉。”
厲雲征将她的手握進掌心。
“既不是你殺的阿帕達,為何要同雲行承認?”
念念嗫喏着不知如何開口。
回京路上,她謹防露餡,從不與阿帕達搭話,由阿依慕安排的兩名侍女傳話,好在這對兄妹感情原本就不好,并未惹出懷疑。
在禮賓司落腳後,隻一盞茶的工夫自己便被打暈了,再醒來時人已在家中,并沒有見過阿帕達。
是從父親口中得知阿帕達死了,才明白阿依慕與父親的合作是什麼。
可是如何與厲雲征說呢?
見她沉默,厲雲征已心中有數,道:“不方便說便不說了,隻一點,以後不許騙我。”
厲雲征眼裡這般容不得沙子,若爹爹真與烏達勾連……他能容得下爹爹和自己嗎?
自己真能做到不騙他嗎?
念念動了動被對方握緊的手,想從裡面掙脫出來。
“大哥哥,我到底是鐘離家的女兒。”
——記住,你姓鐘離,是鐘離家的女兒。
自記事起,她便最讨厭這句話,外人眼中的富貴榮耀,于她是掙脫不掉的枷鎖,必然承擔的責任,和不可規避的禮數。
然而今日,她接連重複兩次。
厲雲征由她将手抽走,目光卻緊盯不放,滿滿當當的情深,從他深邃的眸中溢出,漾在磁性聲線上。
“在我這裡,你隻代表你自己。”
“可是——”
“别可是了,”厲雲征截斷她的猶豫,道:“今日耽誤了許多時辰,我先送你回府,明日再帶你逛燈會,可好?”
“好。”
***
翌日,厲雲行踏入兄長房内,一眼就看到歪倒在竹榻上的兔子燈,眉峰微揚,沖屏風後的人影朗聲嚷道:“兄長竟如此喜歡我的小兔子。”
兜兜轉轉還是從她手上拿回來了。
厲雲征一上午都在院中練槍,剛洗去一身汗漬出來,見小兔子被厲雲行提溜在手裡,心裡說不出的擁堵。
悶聲道:“放下。”
低垂在額前的發絲上沾着水汽,眼簾半遮半掩,看不清喜怒。
厲雲征并未放下手裡的燈籠,反而将折扇别進腰間,騰出手把玩,從動作到語氣都極為輕慢:“兄長從小到大都讓着弟弟,不如再割愛一次。”
将惱人的發絲撥至一旁,露出的一雙星眸如火如炬,冒着傲氣。
“讓了你這些年,如今才知你從來不需要我讓。”
“兄長何出此言?”
“昨日隔壁廂房裡的,是五皇子吧。”
厲雲征不喜被人伺候,院裡小厮不多,厲雲行每次來都自覺遣走門口等吩咐的兩個,因此二人說話并不避諱。
“兄長果然睿智。”
昨日五皇子出現在樓上雖出于巧合,但厲雲行也沒打算瞞着兄長。
對于他的爽快厲雲征亦不意外,從小到大,二人皆無話不談,隻是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已然看不清這個弟弟了。
“你在替五皇子謀事?”
“是。”
“父親知道嗎?”
“父親不知。”
一問一答幹脆利索,無人拖泥帶水。
剛及弱冠的少年郎,尋花問柳的閑散少爺,依舊是如玉般的溫潤模樣,眉眼含情無比俊俏風流,卻悄無聲息入了朝局。
還在自家父親的對立面上。
厲茂哲與皇後是青梅竹馬的表親,關系匪淺,因為這層關系,厲茂哲全心全意扶持太子,且在外人眼中,厲家始終與東宮榮辱一體。
朝堂争權厲雲征從不感興趣,并未細究,又問:“你與太師呢,是敵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