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老太爺和秦家二老太爺是同科,曾同朝為官,但老太爺早已緻仕,深居簡出,已多年未與官場上的人來往。
秦家顯赫,大老爺有過攀附的念頭,但洛家與秦家泛泛之交,大老爺壓根找不到門路。
老夫人倒是有個侄女嫁到了秦家三房,但秦家三房在宛平,宛平秦家與京城秦家早分了宗。
謝氏便想不通了,秦六爺出城時遇上洛清棠,怎會派個婆子來問候,又怎會請了個大夫來給洛清棠看病。
秦六爺應該從未與洛清棠見過面才對。
謝氏思緒快轉,邊打量秦六爺。
秦六爺十五歲中了解元,秦家大擺宴席,謝氏随老夫人去赴宴,和同席的賓客一起贊歎這少年郎真是俊俏,一晃七年,秦六爺身材相貌更為高大俊美,年紀輕輕就已是正四品官位,即便穿着件青竹底素面細布直裰,仍顯矜貴非凡的氣度。
秦六爺脫了鬥篷遞給侍衛,并未坐下,道:“聽說洛三小姐病了,我去宛平請了位大夫給我二嬸看病,這位莫大夫醫術高明,夫人可以讓他給三小姐看看。”
謝氏雖不想秦六爺帶來的大夫給洛清棠治病,但更想趁這個機會與秦家攀上交情,感激道:“您請的大夫必是醫術了得的。”
“三丫頭的奶娘今早回府禀報說三丫頭病了,但這冰天雪地的,竟找不到大夫,我急得不得了,就怕耽誤久了,三丫頭的病情會加重,便拉了個醫婆過來診治,但心一直提着,就怕這個醫婆醫術不佳。等三丫頭病好了,我一定帶她登門拜謝秦六爺。”
秦六爺面上泛起一絲溫和的笑意,“秦家和洛家是親戚,夫人不用客氣。”
聞言,謝氏雙眸一亮,這麼說雖然秦家長房和秦家三房分了宗,但秦家長房還是認這個親戚的。
李媽媽端了茶水上來,謝氏抱歉田莊裡沒有好茶招待秦六爺,請他見諒,交代趙莊頭留在花廳陪秦六爺,她便帶着莫大夫往内院走去。
秦六爺示意曲嬷嬷跟着,謝氏見狀目中閃過異色,但沒有言語,僅心中掂量曲嬷嬷。
卧房裡,洛清棠擔心謝氏不讓莫神醫給她看病,便掙紮着想要起來,但全身虛脫無力,連坐都坐不起來,别說起身下床。
謝氏進來看到她半撐着身子想起來,面上閃過一絲陰厲之色,嘴上喊道:“哎呀,三丫頭,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要是摔了,可把大伯母心疼死了。”
說着她便按着洛清棠的肩膀讓她躺好,“秦六爺帶了大夫來給你看病,你放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聞言,洛清棠便順勢躺好了,但拿着簪子的手費勁地放在了身前,費力地開口道:“水紋,把水紋叫來。”
謝氏看到那隻簪子,吓得趕緊後退一步,就怕洛清棠又要刺過來,忍不住摸了摸仍隐隐作痛的那隻手臂。
“三,三丫頭,這簪子給我,你别傷了自己。”
謝氏想伸手過去拿簪子,又不敢伸手。
她身後的李媽媽見狀,微微低下頭,目光微閃,突然就聽到謝氏道:“李媽媽,去,把三小姐的簪子拿過來。”
洛清棠不等李媽媽過來,死盯着謝氏道:“水紋不回來,我不治病。”
夢中謝氏以服侍小姐不周的罪名将水紋和奶娘打了十杖,然後發賣了,洛清棠得趁着秦六爺在這裡,先将水紋要回來。
見洛清棠死倔的模樣,謝氏恨不得給她一巴掌,看這小賤蹄子還敢不敢跟她作對。
這時曲嬷嬷繞過屏風走了進來,“夫人,莫大夫在外面等着給三小姐診脈呢。咦,怎麼不見三小姐身邊的丫鬟,三小姐病了,她不是應該在身邊服侍嗎?”
權臣家奴七品官,謝氏雖對曲嬷嬷不滿,但不知這個婆子在秦家是什麼身份,為了大老爺的前程要和秦家攀上交情,她也隻能忍着,道:“那丫鬟服侍主子不周,我已經發落了,暫時先由李媽媽服侍三丫頭,之後重新給三丫頭挑幾個忠心伶俐的。”
洛清棠道:“水紋很好,我的病與水紋無關,水紋回來,我才治病。”
洛清棠這段話說得斷斷續續的,有氣無力的,但看得出她的堅決。
曲嬷嬷便上前一步,“三小姐,您可别動氣。”轉臉看謝氏,“夫人,您看是不是先讓三小姐的丫鬟回來服侍,好讓莫大夫給三小姐看病。”
“這位莫大夫醫術高明,但脾氣卻有些古怪,我家六爺好不容易才請來給我家二老夫人看病。因三房的林二太太有恩于六爺,六爺才費心思說服莫大夫來給三小姐看病。”
曲嬷嬷暗示謝氏,别讓莫大夫在外面等久了,他說不定發脾氣就走人了。
聽到林二太太有恩于秦六爺,謝氏心頭一動,忙道:“是呀,把人給氣走了可不好。三丫頭,你……唉,算了,李媽媽,去把水紋帶過來吧。”
“是,夫人。”
李媽媽應聲,轉身繞過屏風出去。
然而,洛清棠并未放下心來,因為夢中謝氏是個兩面三刀的惡毒女人,還不知她會不會耍什麼詭計。
曲嬷嬷看着洛清棠,溫聲道:“三小姐,您放心,莫大夫醫術高明,定能治好您的。”
洛清棠朝曲嬷嬷看去,隻見她微微點了下頭。
這意思是讓她放心吧。
洛清棠拿着簪子的手微微松了松,隻是心中不解為何夢中并未見過曲嬷嬷。
但夢中秦六爺死後,是曲嬷嬷的女兒燕鈴去洛家把她接了出來,送到這個田莊,服侍她到壽終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