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垂眸沉思,手掌撐在書案上,手指輕彈着。
桑保元知道秦六爺在思量,不敢打擾,呼吸都是輕的。
半晌,擡起眸來問道:“那個奴仆在洛家是幹什麼的,管事?”
桑保元回道:“那宋榮說他是洛三小姐的奶兄,我看他說話舉止挺機靈的,不像個蠢笨的。”
這麼說的話,秦沐更覺得宋榮去杏花胡同的筆墨鋪子買紙并非偶然,應該是洛清棠交代的,沖着桑保元來的。
可洛清棠是如何知道桑保元這麼個人的?
“你從未見過洛三小姐?”
桑保元搖頭,斬釘截鐵說沒見過,還是前幾日與莫大夫喝酒,才知道洛三小姐。
秦沐微微一笑,“洛三小姐倒是不簡單。既如此,你就去給她當賬房先生吧,想必她不僅要你當個賬房先生,還有别的用處。”
隻是不知洛三小姐是否知道桑保元是他的人。
桑保元聽了,便知道秦六爺懷疑洛三小姐請賬房先生是假,定有别的用意,叫他弄清楚了,于是應諾。
秦沐又交代他,“好好給洛三小姐辦事,如若遇上難事,可以動用莊上的人。”
聞言,桑保元詫異地看着秦沐,“六爺,你的意思是?”
秦沐淡道:“查清楚洛老太爺和洛三小姐是怎麼中毒的。”
如果他沒猜錯,洛清棠應該是想查清楚是誰害了她和她祖父。
桑保元走後,秦沐仍坐在書房裡沉思片刻,想着如果是洛家長房下的毒手,那洛湧極有可能會阻撓洛康調回京城。如果洛湧隻是心胸狹窄,怨恨繼母與繼母所生的子女倒還好,隻是洛家兩房之間的争鬥,就怕洛湧所圖不是那麼單純。
秦沐跟站在一旁不吭聲的許成說:“去跟燕鈴說,讓她配合桑保元辦好洛三小姐的事。”
許成應諾去了。
秦沐起身,走出書房,往西路去。
二叔緻仕後,不到子初不會歇息,果然秦沐走到至清堂,隻見院内二叔的書房仍有燭火透亮。
守門婆子進去禀報,很快出來請秦沐進院裡,秦沐到了書房,門前守着的小厮清月掀了簾子讓他進去。
屋内燒着一盆炭火,還算暖和,秦蒙穿着暮雲灰淨面杭綢直裰,坐在臨窗炕上,靠着姜黃色素面綢緞大迎枕,拿着一本書在看,聽到動靜,擡起眼來,說道:“怎麼過來了?過來坐吧。”
秦沐脫了鬥篷,遞給清月,走過去坐在炕上另一側。
另一小厮濁陽端了茶水來,放下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書房。
與桑保元說了一會兒話,又一路走來,秦沐有些渴了,端了茶盞喝了幾口茶水,是蒙頂甘露。
“前日聖上賞了我兩罐蒙頂甘露,一時忘了給您送一罐過來。”
秦蒙放下書,眸光微凝看着秦沐,“此人城府極深,你要小心謹慎。”
秦沐聞言,輕笑一聲,“二叔不必憂心多慮,坐在那位置上越久,自然疑心病越重,可秦家安分守己、忠心耿耿,過于小心翼翼,反而更令他疑心,不如坦蕩如砥。”
秦蒙面上卻閃過一絲憂慮,“如今想來,出了事,我便緻仕,也不知這步棋走的是對是錯。”
聞言,秦沐垂眸不語。
二叔痛失愛子,緻仕情有可原,無所謂是對是錯,可坐在金銮殿上的人哪還有感情可言,所以秦家怎麼做都是對的,也都是錯的。
秦沐眸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擡起眸來時,已恢複如常。
“二叔,昨日母親在靈碧寺遇上了林老夫人,林老夫人因洛老太爺中了邪氣,所以擔心洛二爺,想洛二爺調回京城,母親與二哥說了,二哥叫我問問您的意思。”
秦蒙感到意外,“林氏求了大嫂幫忙?”
秦沐淡道:“母親與林老夫人是手帕交,去靈碧寺祭祀偶遇,對林老夫人惦念親兒之心感同身受,回來與二哥說一說也是情有可原。”
秦蒙略一沉吟,點頭道:“老六你說的也對,過于小心翼翼,不如坦蕩如砥。”
秦沐眸色幽深道:“二叔,那位老了,儲君卻未立,秦家韬光養晦,是時候試探一探了。”
聞言,秦蒙一驚,盯着秦沐看,“老六你……”
“二叔,路東陽如果現在死了,這大理寺卿不一定是我,所以我讓他再多活幾日。洛老太爺中邪氣,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不得不多想一想。洛湧更希望自己姓曾,不像是洛家的人。如果林老夫人與母親并非偶遇,那就是洛老太爺授意。”
秦蒙對上秦沐幽深的眸光,半晌,歎道:“你接了幽隐山莊的獅頭劍,秦家的事自是你來作主,可你大哥是前車之鑒,你得深思熟慮,方可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