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洛老太爺目光自經文移向洛清棠,歎道:“棠姐兒這手字練了好幾年了吧?”
洛清棠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一旁的林老夫人就擡起手來,用手背撫了撫她的臉頰,笑道:“這孩子說是偷偷在房裡練字,除了服侍的丫鬟,誰也不知道。”
洛清棠說:“我這不是怕練不好,被你們笑話嗎?”
洛老太爺哈哈大笑,“誰敢笑話我們棠姐兒,祖父絕饒不了他。”
聞言,洛清棠心頭頓時湧出一股溫熱,鼻頭瞬時酸酸的,想起前世祖父逝世,她與祖母便如被抽掉了脊梁骨,靠着有朝一日父親的冤屈能洗脫的意志苦熬着。
見清棠垂下頭來,林老夫人笑道:“這猴兒,竟然還害臊了。”
洛老太爺笑得更是開懷,因在身邊教養的孫女知書達理、才學過人,滿心欣慰,他與妻子也能向外任多年的老二與老二媳婦交代了。
林老夫人看了看洛清棠拿來裝經文的紅木盒子,說:“我記得有一個雕牡丹花福字的紅木盒子,秀春,你去取來。”
王媽媽應諾,出了正房,去林老夫人的私庫找那個盒子。
洛老太爺端起茶盞來喝茶,清棠挽了祖母的手臂,說道:“祖母,我也用梅花篆字給您抄卷經書吧,除夕您可以供奉在佛堂裡。”
林老夫人面露慈愛地點頭,“好,你就給我抄卷《圓覺經》吧。”
王媽媽挑開簾子進來,手裡拿着雕牡丹花福字的紅木盒子,遞給林老夫人,林老夫人便将清棠抄的《金剛經》妥當地放進了盒子裡,說:“後日是李姐姐的生辰,明日我叫馬總管去秦府遞帖子,後日我就帶你去拜訪。”
時辰不早了,林老夫人叫洛清棠回去安歇,清棠便起身給祖父、祖母行了禮,領着水紋出了屋。
屋外廊檐下,隻見黃莺與兩個二等丫鬟,不見畫眉,洛清棠由水紋給她披上鬥篷,邊問道:“怎麼不見畫眉?”
黃莺回道:“畫眉不知吃了什麼不妥當的,身子有些不适,不好服侍老夫人,我便叫她回房歇息了。”
洛清棠點頭,下了台階,水瀾在前頭打着燈籠,水紋随在身側,三人自小門出了竹秀院,往妍香苑去。
冬意仍濃,晚風凜冽,夜空零星光點,月色皎潔,竹秀堂外竹林附近有排梅樹,飄來幽淡寒梅香。
竹林裡忽晃出一個人影,水紋忙上前喝道:“是誰?”
那人影纖細婀娜,似是驚到了,腳步一頓,然後自陰暗中走出來,竟是畫眉,穿着鳳尾石榴裙與織花布緞襖,頭上戴着一支描金簪子,月色下仍見眼眸靈動,容色清秀,面頰抹着淡淡的胭脂。
隻是此時畫眉神色略顯慌張,行禮道:“三小姐。”
畫眉是祖母的大丫鬟,穿戴自是比其他丫頭好些,洛清棠打量她一眼,問道:“黃莺說你身子不适,在房裡歇息,怎麼見你從竹林裡出來?”
畫眉垂着頭,回話道:“奴婢在房裡躺着不安穩,心口悶,便出來去竹林裡走了走,透透氣。”
洛清棠聽了,審視她幾眼,可除了水瀾提着的燈籠沒什麼光亮,看不太清楚,隐約覺得那丫頭頗有些拘謹,也不知是上次被清棠發作後懼怕了她,還是心裡有鬼。
清棠淡道:“那你可好些了?”
畫眉道:“好些了。”
“那趕緊回去安歇吧,天寒地凍的,别染了風寒,如若明日還不舒服,跟王媽媽說,叫了大夫來看。”
“謝三小姐關懷,奴婢曉得了。”
洛清棠便離開她,繼續往妍香苑的方向走去。
水紋低聲道:“小姐,我怎麼看畫眉有些奇怪?”
“怎麼奇怪了?”
“有風時,那個竹林老發出嗚嗚的怪叫聲,夜裡我們都不敢往裡走的。”
洛清棠聽了,“哦”一聲,“你進去聽過那個怪叫聲了?”
清棠猜想應該是竹子發出的聲音,可天黑時便有些吓人,心頭不由犯怵。
水紋說道:“我聽說的,所以天一黑就不敢往竹林裡去。”
“聽說的,聽誰說的?”
“聽水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