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洛清棠可見長房這邊比三房那邊寬裕些,園子、亭榭樓閣、山石流水都造得頗有名門世家的意境。
如今宛平秦家的長房,便是京城秦家分宗前的二房,長房分宗遷了出去,二房便成了長房,遷進了這邊院子,原三房、四房就是現在的二房、三房,雖不如長房住得寬闊,可也比以往舒坦些。
長房寶字輩的姑娘除了一個八歲的幼女,都出嫁了,于是長輩便交代二房的二小姐寶靈負責接待閨秀們,因新娘子還沒接回來,喜宴未開,寶靈便在湖中蓮香榭擺了茶果點心來招待。
榭内除了寶靈,還有二房的三小姐寶芳及三房的七小姐寶絡,随家中長輩來赴宴的閨秀是丁縣令的長女丁雨娟及蘇州葉家的姑娘葉思棋。
見禮厮認過,洛清棠坐下端起茶盞,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葉思棋。前世金陵廖家悔親,廖巧惠進了宮,秦琅娶的便是這位葉大小姐。隻見葉思棋小圓臉,眼眸明亮清澈,笑起來時嘴邊兩個小窩,頗為甜美,雖無廖巧惠那般柔美動人,卻頗有世家女子的端莊秀慧風範。
閨中女子自是難有出遠門的機會,聽聞葉思棋來自蘇州葉家,便問起了蘇州的風土人情,葉思棋含笑一一作答,姑娘們見其親和,便與她熱絡起來,才知思棋原是去京城看望姑祖母,恰逢宛平秦家辦喜事,姑祖母便帶了她一起過來,與秦家的姑娘們認識。
因知曉了葉思棋明年及笄,安瑤琳便笑道:“你莫不是為了親事來京城的吧?”
葉思棋聽了,面頰便泛起了紅暈,睨了安瑤琳一眼,低垂下頭來抿嘴不語。秦家幾個姐妹與丁雨娟見狀,捂着手帕吃吃地笑,朱芸珺卻笑道:“聽聞江南多才俊,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思棋姐姐怎會想到京城來尋夫婿?”
秦寶珊笑嘻嘻接話道:“或許思棋姐姐喜歡的是豪放的北方漢子。”
葉思棋見閨秀們不依不饒的戲谑,惱道:“你們莫要胡說,我姑祖母想念娘家了,這才去信把我叫上京城來與她老人家作伴。”
見葉思棋惱了,寶靈忙眼神示意寶珊與芸珺莫再開她玩笑,又親自給思棋添茶,邊笑着說起寶婷明年便要出嫁,大家姐妹需得珍惜眼下相聚的時光。
寶婷的準公公是吏部左侍郎,準婆婆為人寬厚,準夫婿已中舉,前程似錦,閨秀們自是贊歎是門好親事。寶婷性子直爽,嘻嘻笑着并無扭捏。
蓮香榭四面有窗,左右曲廊可通,湖水碧清,洛清棠望着水面似飄未飄的殘花敗葉,僅側耳傾聽,并不作聲。
秦寶婷見她不語,心中暗想洛清棠已及笄,卻仍未說親,聽旁人提起親事,莫不是有所憂慮,可看她面容恬靜,又不似郁郁不樂,便端起一碟棗泥酥放于清棠面前,道:“聽二嬸說清棠妹妹喜歡棗泥酥,少時來家中玩,聽說長房的廚娘做的棗泥酥好吃,還央求寶珍姐姐帶你去長房叫廚娘給你做棗泥酥呢。”
秦寶婷口中的寶珍姐姐是三房大老爺的嫡長女,如今已出嫁幾年了。洛清棠聽了一愣,因她已經不記得此事了,問道:“你說的長房,可是此時我們所處的園子?”
秦寶婷點頭道是,還笑道:“聽二嬸說我當時也是跟着的,可我卻已經不記得了。”
洛清棠微微一笑,“我也是不記得,不過難怪我一路走來,進了這園子,覺得似是來過,眼中景色皆有熟悉之感。”
秦寶婷說道:“那時京城的長房還未分宗出去,二叔公帶着沐叔叔與泓叔叔在這裡常居讀書,洵叔叔管理秦家庶務,自是也常居于宛平祖宅。你看那邊,就是我們秦家藏書的心決閣,二叔公時常帶着沐叔叔與泓叔叔在閣中讀書的,二嬸說你那時調皮,還一個人跑進了那樓閣中,因心決閣既通長房的内院園子,又通外院,你便不慎走去了外院,害得大人們好找。”
秦寶婷說的二叔公應該是京城秦家的二老太爺,而泓叔叔應該是二老太爺的次子,洵叔叔則是已故三老太爺的長子了。秦家祖訓,各房需留一子常居宛平祖宅,長房需留一子管理秦家庶務,按排行秦洵長于秦泓,卻沒有參加科舉出仕,看來是承繼了其父親三老太爺接管庶務。
秦寶婷帶着促狹的語氣神态說着洛清棠少時的糗事,洛清棠往湖的另一端岸上那聳立的樓閣望去,頗感似曾相識,又想起前世燕鈴說秦六爺年少時常在宛平祖宅的藏書心決閣中讀書,京城家中他在外院的院子也取名為心決齋。清棠哪想到,她少時也曾進去過那個樓閣,可她竟已毫無印象了。
洛清棠怔怔望着,忽聽秦寶婷說道:“心決閣中如今還挂着幾副沐叔叔少時的幾副字畫呢。”
洛清棠心中不由起了一個念頭,問道:“聽聞秦家藏書處則充棟宇,出則汗牛馬,浩如煙海,表姐可否能帶我進去一觀?”
秦寶婷聞言心想,原來清棠表妹并不熱衷于與她們談論親事,其實是個書呆子。便笑道:“自是可以。心決閣下三層書籍可供來客随意閣中取閱,上三層已封鎖,由專人看守,外人不可進入,我可帶你去下面三層看看。”
洛清棠頓時欣喜,忙道謝。
秦寶婷便與其他姐妹說了,其他姐妹無人對那藏書閣有興趣,秦寶婷便隻帶了洛清棠一人出了蓮香榭。洛清棠見秦寶婷未讓丫鬟跟着,便也交代水紋與水綠留在榭中,然後與寶婷通過跨水接岸的曲廊上了岸,又過了一個岸邊的亭子,這才到了心決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