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後，林老夫人拍拍洛清棠的手，叫她回自己院内歇息，洛清棠看出祖母有話與祖父說，便将手中給祖父、祖母剝的橘子剝完放在碟子裡，然後起身行禮，出了屋。

林老夫人目送洛清棠離開了，便轉臉與洛老太爺歎道：“沒想到那麼巧，今日剛好西甯郡王妃帶了次子回娘家，棠姐兒還見着了西甯郡王妃，可我看那個趙二爺不是個可靠的。”

随意便撿起姑娘家的帕子，又與袁大少爺、南平世子胡鬧，不知避嫌闖到閣樓上去，非君子也。

洛老太爺拿了一個洛清棠剝了皮的橘子，一瓣一瓣地往嘴裡送，吃完了一個橘子，自袖中取了帕子來擦手，說道：“田莊送來的這些橘子挺甜的，你嘗嘗。”

林老夫人點頭，也拿了個橘子，說：“莊上送來了幾大筐，趙莊頭說有些甜，有些甜中帶酸，我想到盛媽媽上次回來說老二媳婦現在喜歡吃帶酸的橘子，便囑咐王媽媽留了一筐給老二媳婦。”

洛老太爺擦完了手，将帕子放回袖中，淡道：“袁三爺一介武夫，卻叫棠姐兒去論書法，你不覺得奇怪？”

林老夫人掰橘子的手一頓，擡眸看向洛老太爺，“我自是覺得奇怪，可聽說袁三爺行冠禮時，秦三爺曾送了李姐姐的一幅字給他。”

洛老太爺呵呵笑了笑，“秦三爺送給袁三爺的何止是李老夫人的一幅字。”

林老夫人琢磨洛老太爺這句話，恍然一驚，心想沒錯，聽說秦三爺與袁三爺兄弟般的情誼，秦三爺送給袁三爺的肯定不少好東西，袁三爺為何獨對李老夫人的梅花篆字念念不忘，倒像是找了個借口見棠姐兒。

“難道……可袁三爺有殘疾，袁家怎能……袁老夫人并未透出這個意思。”

“想當年袁三爺也是個英雄人物，隻可惜……不過，他比棠姐兒年紀大了些。”

說着，洛老太爺起身，往門口走去。

“你歇息吧，我去外院書房。”

洛老太爺走出竹秀堂時，王媽媽剛好自西跨院回來，進屋隻見林老夫人手裡拿着一個橘子垂眸沉思，便走近了輕喚了聲，“老夫人。”

林老夫人“嗯”了一聲擡起眸來，問道：“忠靖侯府的袁三爺現今多大年歲了？”

王媽媽心中不解，回話道：“袁三爺與秦三爺似是差不多大，将近不惑之年了吧。”

聞言，林老夫人皺眉道：“那太大了，大了棠姐兒二十歲，那不成。”

王媽媽聽了一驚，“老夫人，這，難道……”

林老夫人搖頭，“不是我有這個意思，隻是袁三老爺把棠姐兒叫去論書法，老太爺便疑心忠靖侯府有這個意思。”

王媽媽忙低聲道：“袁三爺不但比三小姐大了許多，還是個跛腳。”

林老夫人看了王媽媽一眼，“嗯，我知道，或許是我們多心了，袁老夫人并無這個意思。”

說完，林老夫人放了一瓣橘子進嘴裡，問道：“那邊如何？”

王媽媽回話說：“我與大夫人說了後，便在紅榴院外借與一個婆子說話呆了一會兒，大夫人馬上遣人去叫了大老爺，大老爺也很快過來了，之後便見大老爺臉色很不好看地出來了，去外院了。我看風平浪靜了，就回來了。”

林老夫人笑了笑，“風平浪靜了？謝氏應當想借此事整治白姨娘母女倆，可洛湧應當是不許的。”

……

洛清棠從竹秀堂回來，并無心思午歇，把丫頭們都打發出去，一人坐在熱炕上看書。未正，宋媽媽掀了門簾進來，說宋榮與桑保元來了，桑保元還帶來了個精通養花的婆子，就在院子裡候着。

清棠聽了一怔，沒想到桑保元這麼快就幫她找到了個照料蘭花的婆子，于是她放下書，下炕穿了鞋子，又由宋媽媽給她披上了披風，出屋去。

院子裡宋榮與桑保元忙躬身給清棠行禮，清棠叫他們起身，看了一眼低頭垂目站在桑保元身後的婆子，身穿半舊的灰色素面棉襖，約莫四十歲上下。

桑保元說道：“這婆子是個啞巴，秦家莊上都叫她啞婆。三小姐那盆玉兔寒蘭貴重，老夫想起啞婆精于養花，定能将三小姐的玉兔寒蘭照料好，便去秦家莊上跟莊頭要人，莊頭覺得啞婆在莊上這養花的手藝不得施展，不如跟了三小姐。”

洛清棠聽說是秦家莊上的人，一時不知如何反應。桑保元說了那麼多，未必是莊頭放人，是秦六爺把人送給她了。

清棠問道：“她可能聽得到話？”

桑保元點頭，“是啞的，但不聾。”

“那擡起頭來我看看。”

那啞婆子果然聽得到話，微擡起頭來，圓臉龐，面色黝黑，顯見是常在日頭下幹活的。清棠見她眸光清亮，相貌并不陌生，似是前世在田莊中見過的。

前世她專心禮佛、抄經練字，都是燕鈴在幫她打點生活起居、用人調度，燕鈴用了秦家莊上的人來做事，也是有可能的。

燕鈴用過的人必定是好的，洛清棠便讓她留下來，吩咐水漾在後罩房給她安排個住處，以後玉兔寒蘭與東跨院花房裡的花一并交給她照料。清棠打算晚些時候與祖母說一聲，這啞婆的份例可由她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