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夫人不由失笑,“你一個小姑娘去見秦六爺,就能說得動他了?”
洛清棠面色平靜地說:“祖母可還記得八年前帶我去宛平秦家赴表姑長子周歲宴,我在藏書閣二樓發現一個秦家的少爺暈倒,便趕緊跑回四房告訴了表姑,救了那秦家少爺一命?”
林老夫人一怔,點頭道:“确實有這件事,我原以為你已不記得此事了。難道那個秦家少爺是……”
洛清棠接她的話說:“我原本不記得此事,可宋媽媽與我說了,我便回想起了些許情景。前幾日去宛平秦家吃喜酒,秦六爺還曾問我可否記得八年前為何上藏書閣二樓。想必我曾救過秦六爺,秦六爺這才請莫大夫救我與祖父。”
林老夫人便與洛老太爺對視一眼,林老夫人說道:“原來秦六爺說林二太太有恩于他,指的是此事。”
頓了頓,林老夫人看着洛清棠又說:“雖如此,但讓你去見秦六爺仍是不妥。”
洛清棠見祖母眸中閃過的眸色頗為耐人尋味,不由想起前世祖母也時常這般看她,後來隐居于田莊,王媽媽才與她說祖母隻是哀傷二老爺沒有兒子,以緻她一個弱女子在這世上無依無靠。清棠便不由自省,如若她沒有那般整日自怨自艾啞疾,振奮起精神,自立自強,或許祖母便不會如此哀傷。
于是清棠正色道:“祖母,我雖為女身,但自認未必遜于須眉。秦家望公之妻元老太君智勇聞于世,武曌稱帝,才略蓋世,可謂是巾帼不讓須眉,我雖然不敢妄自比之,但父親遭遇困厄,我怎能坐視不為。我雖不能如元老太君一般上戰場,尚有一言之辯,且我曾有恩于秦六爺,由我出面,應當更能說動秦六爺。”
林老夫人沒想到清棠會有這番言辭,不由怔怔地看着她,忽聽洛老太爺說道:“家之興衰,責在子孫,忠義孝悌,當擔于身。棠姐兒雖為女流,見識卻勝過許多男兒,夫人教養的好。”
林老夫人便朝洛老太爺看去,隻見他看着她,眸色深沉閃爍,顯然頗有欣慰之感,不由微微一笑,拉過清棠的手,輕拍了拍,道:“好孩子,你父親與母親知道你有這份孝心與膽識,自當以你為榮。祖母多慮,倒不如你了。”
洛清棠忙道:“祖母對我多有愛護,這才會憂慮。祖母放心,我有丫頭婆子跟着,又有家中護衛及張管事随行,桑先生也是個可靠的人,不會有事的。”
洛老太爺點頭道:“多讓幾個護衛跟着,又有張涯在,不會有事的。”
張管事忙道:“老太爺、老夫人請放心,我定會護三小姐周全,絕不會讓三小姐有絲毫差池。”
洛老太爺與林老夫人既已同意,洛清棠便回妍香苑吩咐宋媽媽先去外院叫上宋榮,她換了身衣裳,帶上水紋與水漾,然後往二門去。
到了二門處,隻見馬總管已經安排好了馬車與四個身手較好的護衛,宋媽媽、宋榮與張管事也已候在馬車旁。
洛清棠吩咐宋榮坐在車頭給車夫指路,然後上了車,于是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出了洛府。
此前,臨近戌正,天黑月明,夜幕下籠着濃濃的寒意,秦沐身披玄色狐皮大氅從車上下來,瞥了一眼身影疾速隐入黑暗中的隐衛,并不言語,大步走進雙響胡同的别院。
許成緊跟其後,說道:“六爺,桑先生讓隐三送了封信過來,說是宋榮剛送來的。”說着,他将手中的信遞給秦六爺。
秦沐接了過來,進了院内這才駐足拆了封套來看信,一紙以梅花篆字寫的詩句,一紙以簪花小楷說明詩句的緣由,秦沐一看便知曉了洛清棠的意思。
想必洛清棠被家中長輩詢問她被袁三老爺叫去論書法一事,洛清棠便編了個說辭。
秦沐默默将書信套回去,袖了起來,大步上了石階,撩開了門簾進屋。
屋内燒着炭,一片暖融,蕭道同、曲嬷嬷與曲燕鈴忙躬身行禮,“六爺。”
秦沐解了大氅遞給許成,坐在黑漆椅子上,右手拿着的獅頭短劍放在方桌上,掃了他們三人一眼,說道:“都坐下說話吧。”
蕭道同、曲嬷嬷與曲燕鈴都知六爺的脾氣,紛紛入座,但都不吭聲,等着六爺發話。
屋内寂靜,秦沐手指輕撫着劍柄上獅頭,垂眸想着洛家兩老究竟問了洛清棠什麼,洛清棠才會傳了那樣的書信過來。
林老夫人帶着洛清棠去忠靖侯府,想必不僅是送經文而已,應當也是為了洛清棠的親事。不承想西甯郡王妃恰好回了娘家,還見到了洛清棠。他借袁三哥之名把洛清棠叫去了梅林,林老夫人自然會多思多慮,畢竟袁三哥的年紀不僅比洛清棠大得多,還有腳疾。
至于趙修皓……
想到此人,秦沐不覺蹙眉,喚許成進來,問道:“在忠靖侯府,洛三小姐可有見到趙修皓?”
許成一愣,然後說:“六爺,今日跟着去忠靖侯府的隐衛或許知道,我去問問,如若不知,要不去查查?”
秦沐想了想,“如若不知,便算了,不用去查了。”
許成看了秦六爺一眼,應諾下去了。
秦沐仍蹙眉,心想洛清棠因中邪氣的傳聞以緻說親不易,那他是不是該與母親說說,看母親是否能幫着說個謀,金陵李家應當有合适的子弟。
因秦六爺突然叫許成進來提起了洛三小姐,蕭道同不由詫異,朝曲嬷嬷與曲燕鈴看了一眼,可那母女倆無動于衷,垂眸等着秦六爺問話,不回應他的眼色。
秦沐餘光察覺到蕭道同的動靜,擡起眸來,看着蕭道同。蕭道同立馬身子坐正了,正色道:“六爺……”
秦沐說:“那隻白狐我帶來了,你去看看,如若可以,那便趕緊送過去吧。”
“嗯,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