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洛康的動靜,秦沐轉過身來,似是能看出洛康的心思,他說道:“雷速與洛大人說的話,我已聽到了。”
洛康詫異,“秦大人能聽得到?”
秦沐說:“我從小練武,耳力還算敏銳。雷速所言,洛大人可否相信?”
洛康微蹙眉道:“他既将家事托付于我,想必不會欺騙我。”
秦沐微颔首,“此人有牽挂,畏死,并非死士,知道的必定不會多。這幕後主使原以為構陷洛大人輕而易舉,不料楊理卻出事了。洛大人既已将金條處置妥當,可安心進京。但幕後主使必定猜想雷速已被洛大人擒了,大人不如将雷速交給我關押一段時日,待風波過後,大人再考慮是否将此人放了。”
洛康頗有疑慮道:“你要将雷速關押在何處?”
秦沐說:“我自是有地方囚禁他,或是送去江南也可以。大人如若不放心,可考慮一晚,天亮進京前再與我說吧。”
洛康正想說話,忽見張管事看着他欲言又止,想到将秦六爺請過來的過程應當有内情,他不妨了解過後再行決定。
于是洛康安排秦沐在外院廂房中安歇,又吩咐下人做了宵夜送去,一切都妥當了,再叫張管事到跟前問話。
“你說是三小姐親自去請的秦六爺,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管事便将洛清棠八年前曾在宛平秦家救過秦六爺一事告訴洛康。洛康聽了自是驚詫,“這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聞。所以秦六爺會請那位來自龍虎山的神醫救治老太爺與棠姐兒,是要報棠姐兒八年前的恩情。”
張管事道:“想必是的。”
洛康垂眸心想,或許秦家幫他調任回京城也是秦六爺在還棠姐兒的恩情。秦六爺如此重情重義,他卻因雷速的警示之言對秦六爺略有了些猜疑,實在慚愧。
張管事看了洛康一眼,說道:“老爺是否拿不定主意雷速如何處置?”
洛康擡眸看他,示意他有話便說。張管事便說道:“離府之前,老太爺特意交代了我一句,老爺若是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可與三小姐商量。”
聞言,洛康頓時露出詫異之色,“老太爺這麼說的,為何?”
“老太爺說三小姐頗有主見,且聰慧果敢,若不是三小姐警示,老爺未必能發現那些金條。”
洛康聽了心口一震。确實如若不是棠姐兒那封書信,他未必會心生疑惑,查看書房,發現那些肯定會引起禍端的金條。或許棠姐兒真得了菩薩托夢示警,但如若不是棠姐兒心思敏慧,未必想到書信給他提醒。
張管事見洛康似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又說道:“我原本擔心三小姐雖對秦六爺有恩,但畢竟秦六爺請了醫術高明的大夫救治老太爺與三小姐,也算是報了恩,那些金條茲事體大,秦六爺未必願意摻和進去。未料想到三小姐見了秦六爺,不過幾句話,秦六爺便答應相助,跟着三小姐出了城,出城時是以秦六爺之名出的城,為三小姐掩飾行蹤。”
張管事應當是今夜與秦六爺第一次見面,卻為他說好話,洛康不由感到蹊跷地看他。
張管事便說:“我與三小姐那個賬房先生桑保元坐同一輛馬車,桑先生與我說楊理被禦史參劾,是秦六爺幫的忙。”
洛康不由暗歎秦六爺如此傾力助洛家,看來将棠姐兒這個恩情看得頗重了。
“你與趙莊頭好好服侍秦六爺,如若秦六爺有何需要,定要盡量滿足。”
張管事自是應諾。
然後洛康就出了外院花廳,往内院走去。
洛清棠與母親說了八年前曾救過秦六爺一事,所以秦六爺才如此傾力相助,劉氏自是贊歎秦六爺重情重義,知恩于心,感恩于行。
盛媽媽與宋媽媽從外院回來,說原本曲嬷嬷不肯收賞錢,說她一個下人不過奉命行事,不敢居功領賞,宋媽媽便說這是二夫人一片心意,叫曲嬷嬷且先收下,再與秦六爺禀報,如若秦六爺以為不妥,盡可轉告二老爺,二老爺再與秦六爺商議,曲嬷嬷這才收下了。
劉氏微颔首,“秦六爺寬宏大量,想必不會為這點賞錢為難下人。”
洛清棠聽了不由微微一笑,心知秦六爺一再為洛家排憂解難,母親自是對秦六爺生好感,不吝稱贊。
這時外頭傳來丫頭叫喚了一聲“老爺”,然後就見簾子被掀開,洛康走了進來。
劉氏不等洛康坐下,忙問道:“怎麼樣了,可審問了雷速?”
洛清棠從炕上下來,給洛康行了個萬福禮。洛康深深看她一眼,親手将她扶起,說道:“棠姐兒坐下,我有話與你說。”
洛清棠大緻猜得出父親要與她說什麼,到母親身旁坐下,面容沉靜地等着父親開口。
劉氏揮手示意宋媽媽與盛媽媽下去,然後見洛康端了她的茶盞來喝,便說:“這茶已經涼了,我叫丫頭沏杯熱茶上來。”
洛康淡道:“無妨。”
又喝了兩口,他将茶盞放下,看着洛清棠,卻并不言語。
劉氏不解,轉臉也看了洛清棠一眼,心想夫君這是太久沒見到棠姐兒,心中挂念,再加上前些日子棠姐兒與老太爺一起中了毒,夫君更是十分擔憂,所以今日見了面,這才多看一看她。
洛清棠卻從父親那雙酷似祖父的眼眸中看出了其複雜的思緒,便道:“不知父親與秦六爺審問雷速問出了什麼,秦六爺又與父親說了什麼,父親難以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