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顧不得其他,撐起身子,隻覺得傷口火辣辣得痛,卻比不過她此刻渾身發涼。
“聽說,京中來了貴客。”她閉了閉眼,“成陽王作陪,要來撫春樓……”
成陽王,令吳州花樓的姑娘們聞風喪膽的名字。
他手段殘暴,對她們這種輕賤如浮萍的姑娘更是毫無憐惜之意。伺候他的人,第二天身上都沒幾處好,甚至有的,就這麼丢了性命。
姜明月不知怎麼安慰她,隻緊緊拉着她的手。
“不過成陽王很可能看不上我呢,說不定我是去服侍哪位貴人呢,就話本子寫的那樣。”
春華故作輕松地說,然而眼中卻毫無光彩。
到了晚上,姜明月迷迷糊糊地醒來,就看見她坐在窗邊,穿戴整齊。
“春華?你在做什麼?”
春華吓了一跳。她回頭,不自在地搖搖頭。
“沒什麼,有些睡不着。現在睡了。”
說完,她快步躺回床上。姜明月望着她的背影,心愈發沉重,卻什麼都沒說。
第二天,她從櫃子裡取出這幾年偷偷攢下的積蓄,拿了一半,放到了春華的枕頭下面。
夜裡,姜明月被一陣喧嘩聲吵醒。
“滾起來!”
老鸨把她從床上拖起來。她看起來十分生氣,胸脯劇烈起伏。
“春華那死丫頭跑了!她跑了!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
“啪!”
老鸨再也顧不得愛惜姜明月嬌美的臉,一巴掌扇了下來。
“撒謊!你同她關系那麼好,她就睡在你旁邊,你會不知道?”
“媽媽,我真的不知道。”
姜明月神色震驚,眼中也湧出淚水,“我也沒想到她不與我說……”
老鸨端詳着她的臉色,見她不似作假,神态楚楚可憐,心中懷疑打消了幾分。
可她還是沒有消氣。
“打!既然你沒有看好她,那就給我挨打!”
厚重的木闆再次落在她身上。姜明月感覺自己的腰已經麻木一片,再感覺不到痛。
終究是不想一下子賠進兩個姑娘,老鸨見姜明月已經快昏過去了,這才收了手。
一整日,她被孤零零地仍在房中,滴水為進。
姜明月望着身旁空蕩蕩的床鋪,并不後悔自己所做的事。
春華逃了。她沒有春華那樣奮不顧身的勇氣,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逃出去會是什麼下場,隻是她知道,春華不會後悔。
突然,房門被推開。外面的燈火透進來,讓姜明月不适地捂住眼睛。
“我來給你報個信,你還不知道你的好姐妹摔進河裡了吧。”老鸨搖着扇子走了進來,“那河水也就是通水性的人掉進去了,身嬌體弱的姑娘掉進去,那還有個活?”
她似乎有些快意,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姜明月狠狠地盯着她,咬緊牙關,沒說話。
“哼。”老鸨也不理她,揮了揮手,讓後面的婆子把姜明月架起來。
“既然春華走了,這接待貴客總要有人頂上去才行。本來還想留你段時間的,現在正好,就由你替她去接待吧。”
她讓婆子把姜明月帶下去梳洗治傷。
姜明月動彈不得,隻能任她們擺布,一雙杏眼透着早有這一日的麻木。
給她上藥的婆子有些不忍心。
她歎了口氣,“月凝姑娘啊,其實你也不必太害怕。我偷偷跟你說吧,我在街上,有幸見過這群貴人一面,看着都是貴公子啊。能伺候他們一晚,也是你的福氣了。”
“福氣?”
姜明月冷笑一聲。
婆子搖搖頭,不再說話。
是不是福氣姜明月不知道,隻是她不會坐以待斃。
隻要不被成陽王看上,若是能得哪位貴人庇佑,接客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