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客信息填寫完畢,前台姑娘幫陳暖星刷了工牌,閘機打卡,陳暖星輕聲說了句謝謝,走至電梯廳,剛好上一波等電梯的人悉數都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關閉中,有一個在靠近電梯按鈕那站着的女生掃到陳暖星的身影,剛想再次按開門鍵的時候,陳暖星卻先開了口。
“沒關系,我等下趟,謝謝。”
門口的女生心領神會,點點頭,電梯門繼續關閉。
無意間,視線越過衆人,偏偏落在了最裡面,也最高的那個人的臉上。
他目光盯着電梯上數字顯示屏,表情淡然,與周邊的人似乎不在同一個圖層上,過去那張桀骜不馴的少年與這個目空一切的男人,如此重疊在一起,還是一陣恍惚。她突然對這五年有了清晰直觀的感受,他們真的分開很久了。
電梯門緩緩關閉,陳暖星看着電梯門上跳躍的數字,心也随着一起上升。
也許,他早都忘了自己,說不定她現在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一定能馬上認出她來。
現在的陳暖星,頭發變長很多,多數時候總是披在肩上,沒有分發縫,很自然地在靠近額頭的地方分散開。人也出落的挺拔的多,體态優雅又舒展,會畫适合自己的淡妝,會穿剪裁合體的小衆品牌的職業套裝。
旁邊一部電梯到來,她跟幾個人一起乘電梯抵達了閃星公司所在的樓層。會議室前的等候區裡已經有很多面試者在等待了,大家幾乎都是纖塵不染,隻有一兩個跟陳暖星一樣也被淋成了落湯雞,此時在一旁用包裡的紙巾擦着頭上滴落的雨水。
很快,一個清亮幹練的女聲響起:
“各位都是今天來面試的吧,請大家先在簽到表上簽字,稍後會按照簽到表格上的順序進去面試。”
陳暖星簽完的時候,發現按時到達的人也就隻有表格上的三分之一。此時她甚至開始感謝這場大雨,雖然讓她如此狼狽,但卻直接幫她淘汰了一大半的競争者。面試開始,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各自坐着等待被叫,緊張的氣氛暗湧着。一次叫五人進去,陳暖星排在第二組。她利用這個空檔,趕緊又整理了一下頭發。
“群面啊?那每個人豈不是隻聊了兩分鐘?這能面出個什麼啊,不愧是閃星,真難進。”
“你看熱搜了嗎,閃星的CEO今天淩晨高調亮相了,以前都低調的在幕後的,不知道這次高調出現是什麼意思。”
“我隻知道閃星的CEO是個大神級的人物,我隻求能一睹大神真容。”
“嗨,你們可真天真,這種級别的校招面試,CEO才不會來呢。”
微博熱搜?陳暖星剛回國,還不太适應國内的社交網絡,之前倒是聽室友黃橙橙經常提起微博來,她印象中微博大概會有很多社會熱點或者娛樂八卦按照熱度有一個排行榜。
思緒收回。
第一組大概十五分鐘就出來了,出乎意料的快,五個人表情都十分凝重,面如死灰,其中一個身材嬌小的小女生眼睛還紅紅的,顯然是被問哭了。
這麼——吓人嗎?陳暖星也心裡打鼓,她深呼吸一下,跟着其他面試者一起進了會議室。五個人,隻有陳暖星一個女生,而且還是排第三個,坐在了被面試者的中間。
面試官坐了一排,大概有七八個人,年紀都不是很大,但表情卻都十分嚴肅,全都穿了深色的西裝,黑壓壓的一大片,很有氣勢。
中間位置面前擺着CEO的卡牌。原來,他參加了今天的面試。
原本抱着僥幸心理,如此級别的校招面試根本碰不到CEO,也自我欺騙,即便遇上了,又能怎麼樣。可此時,她卻心虛地想要逃走。
那個人始拿着這幾個人的簡曆仔細翻看,不說話,也不提問,終身子後傾。簡曆将他的臉遮擋的很嚴實,隻露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捏着所有人的命運。
前兩個男生都答得磕磕絆絆的,問的問題其實不難,但面試的氣氛實在是有些高壓,因此答得并不出色。
輪到陳暖星了,其中一個面試官問了她一個遊戲編程中的問題,題出得刁鑽,她之前也沒遇到過這類問題,誠實坦白自己不會,但她提出了個解題思路,邏輯清晰,用詞準确,面試官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以為就這樣過關的時候,中間的那個人終于緩緩開了口:
“簡曆上寫的陳小姐是蒙東人,為什麼來陵城?”
那聲音,很低沉,是很有磁性的男低音,但陳暖星聽得有些恍惚,這聲音就像是來自夢裡,或者是舊時光裡的聲音,一時恍惚。不同的是,音色語氣都透着一股冷。
陳暖星隻覺得此刻呼吸被剝奪,周圍的人仿佛都不存在了一般。四下寂靜,可心卻如擂鼓。
他坐在那裡,手指用力地捏着她的簡曆,薄薄的一頁紙,寫盡了他不曾參與的那五年,他認認真真地看完了每一個字。
看着上面漂亮的學曆,出色的實習經曆,無數的獲獎履曆,是無論放在哪裡都無比耀眼的存在。
可是她卻在遇見他的那一刻,感覺自以為是的光芒全都熄滅了。
指尖緊緊摳進掌心,痛感蔓延,可以讓她假裝鎮定。
他眼神依然直白坦蕩,卻更加淩厲,讓人看不透,他依舊是無論在哪都能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的辰澈。
那一刻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夏天,她坐在他的單車後座上,他載着她故意在下坡的時候騎得很猛,風灌進他寬闊的T恤裡,鼓起來,貼上她滾燙的臉頰。她因為害怕緊閉雙眼,緊緊地環抱住他的腰,對他說着:“辰澈,快停下來。”
最後車子停穩,他看着陳暖星眼角的淚花,一邊笑她膽小鬼,一邊去吻她眼角的淚痕……
而現在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熾熱,而是像看一個普通的面試者并無二異。
比帶着恨與戲谑更讓她難受的是,那眼神裡,什麼都沒有了。
“——因為蒙東的氣候比較幹燥,我覺得陵城天氣很好,陵城不刮風。”陳暖星回答了他剛剛的問題。
他對她的回答沒有作聲,轉開視線,不再看她。
然而旁邊一個稍微年長的人則繼續追問。
“陳小姐是A大留學歸來的呢,據我了解A國的學費生活費都是很高的,陳小姐家境很優渥嗎?”
“沒有,隻是普通家庭。是因為蒙東當地有一家企業願意資助成績優異的學生出國讀書,再加上我連年獲得獎學金,所以完全可以支撐我讀完所有課程。”
辰澈無所事事地開始撈起桌上的黑色簽字筆開始玩轉筆,不再作聲,就好像他對眼前的所有人都,毫無興趣。黑色簽字筆就像在跳指尖芭蕾一般旋轉纏繞,一如多年前的習慣一樣,無聊的時候就喜歡轉筆。
“那麼陳小姐,有幾段感情經曆?”那個笑面虎一般的中年男人繼續步步緊逼。
吧嗒,辰澈的筆在那句話的尾音落下時也一起跟着落下。
現場氣氛凝固,坐在辰澈右邊的另一位面試官終于忍不住看向那個一直追問陳暖星個,心說這趙副總今天是吃錯藥了嗎,閃星什麼時候關心起員工的私人生活了,不是向來隻看技術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