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大夏天,早上四點多還是涼飕飕的,飄着細密的雨絲,姜甯在粉白碎花襯衫外面套了件淺綠色棉襖,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藏在棉襖的立領裡,
乍一看像隻雨幕裡飄搖的荷花骨朵,好看的和其他人仿佛劃出個結界來,
村委會的院子裡叽叽喳喳的站滿了一圈人,三三兩兩湊在一塊,“你說這大隊長叫咱這麼早來是要幹啥?”
“是不因為衛家跟李家那事兒啊?”張嬸子依舊是那雙吊梢眼往上挑,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
“啥事兒啊,我咋不知道呢,他嫂子你跟我們說說,”旁邊幾個扛着農具的婦女神神秘秘地拿手肘捅捅咕咕的,
在鄉下每天幾乎就是幹活,吃飯,睡覺,婦女們唯一的娛樂活動無非就是湊到一塊,聊聊八卦,
“就李家那閨女掉水裡了,讓衛家那個二流子衛朔給救起來了,”
“哎呦,我當時就在跟前,眼真真兒地看着倆人抱在一塊,”
“啧啧啧,李家那丫頭李翠枝再想嫁個好的,難了,”說到這,張嬸子啧啧搖頭,
在她看來,一個女人嫁人就是頭等重要的大事,這李翠枝的事兒也瞞不住,到時候哪個好人家的願意去這麼個讓人抱過的二手貨,
姜甯掏瓜子的動作一頓,衛朔,李翠枝,這不原書男女主嗎?
落水被救這塊了,那女主現在是不是已經重生了?她不動聲色地默默往那邊挪動兩步,湊近點吃瓜。
“呦,這不是救人命的好事兒嗎?咋兩家還幹起來了呢?”王大娘一拍大腿,面露不解。
旁邊的嬸子也跟着附和,“是啊,再咋說,那命不比那些名頭啥的重要?”
張嬸子故弄玄虛地沒吱聲,等大家夥都拿手肘推她,才慢悠悠地開腔,“啧,你們也不想想,那李家是啥人家啊,”
“根本就沒拿閨女當人,那是當畜生使的,就指望着嫁人時候賣個好價錢呢,”
“這回好了,讓那姓衛的把名聲壞了,彩禮要不上價,”
“可不得鬧嘛!”
衆人都唏噓點頭,顯然十分認同張嬸子這一說法,李有财他家确實拿女娃子當牲口使的。
雖說這時候的他們也普遍重男輕女,但咋說也不至于那麼苛刻,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哪有那麼狠心的。
姜甯還想接着聽下去,吱嘎一聲大隊長從屋裡推門出來了,王得喜眉頭緊皺,雙手背在身後,和趙會計并肩走到院子裡,
屋裡人影重重,打在窗戶上,
剛才紮堆唠閑磕的嬸子都閉上嘴,伸着脖子緊盯着村委會的屋門,看看緊接着走出來的是不是李家和衛家的人,
姜甯隔着半米遠都能感受到她們的興奮勁兒,感歎八卦的力量真是貫穿古今啊,
但是讓他們失望了,從屋子裡先邁出一雙穿着灰色長褲的大長腿,往上看,一件簇新的藏藍色單排扣外衣還在往下滴水,一張劍眉星目的俊臉,頭發濕哒哒的消減了幾分長相打來的攻擊性,
這不新來的陸知青嘛,手裡咋還拎着個濕漉漉的包裹,
來村委會幹啥來了,還沒等院子裡的人問這是咋回事,
後面魚貫而出一連串的知青,看樣子就狼狽很多了,衣服水淋淋的上面黏上不少泥漿,拎着大包小包,看樣子都很疲憊,
這還不是最狼狽的,姜甯注意到其中還有幾個知青甚至臉上還挂了彩,
還沒等院子裡的衆人張嘴詢問,大隊長就開口了,“各家都到齊了嗎?”
“沒有,李家跟衛家還沒來呢!”王大娘嗓門子大,剛聽八卦時候就一直注意着呢,這兩家到現在也沒個人影,
本來發生了大隊長就愁得嘩嘩掉頭發,一聽這話心情愈加煩躁,把手裡的旱煙一把扔在地上,“咋!他李家跟衛家不是杏花村的人?開會不到,以後村裡有啥事也别找我管!”
衛朔幾乎是踩着大隊長這話的尾音兒進來的,他臉色不變,一如往常的嬉皮笑臉,打個哈哈,“别啊王叔,聽着大喇叭我就趕緊過來了,這不我家離得遠嘛,”
趙會計見衛朔過來,站在一邊打起了圓場,“老衛家離得遠,估摸着在道上耽誤時間了,”
趙玉良這話說得也不假,衛家之前是地主,被抄家之後,村子給分的房子和地都是最把邊的,走得慢倒也正常。
但大家夥納悶的是這趙會計跟老衛家也沒啥交情啊,咋還幫衛家這二流子說上話了。
大隊長倒知道點,前倆月趙會計他媳婦生完孩子沒奶,小兒子餓得哇哇哭,可給他愁壞了,末了還是衛朔不知道從哪弄的鮮牛奶給送來的,一送就是一個多月,
鮮牛奶,多稀罕的玩意,這可不是幫了天大的忙嗎!
看一眼趙會計,大隊長輕哼一聲,語氣緩和許多,“上那邊去吧,還杵在門口幹啥。”
“好嘞,還得是我王叔趙叔啊,”衛朔腆個臉就往人堆裡一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