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朋友”二字，她的聲音弱了下去。

朋友……

上一次從别人口中聽到這個詞是什麼時候。

沒有人記得。

“當然，”宋玉君說完，覺得隻回答兩個字或許顯得太敷衍了，又接着補充了一句，“你是我的朋友。”

須映寒深吸了一口氣，她的手藏在袖子裡悄悄握緊了拳頭，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一字一句地說道：“在我淺薄的認知裡，朋友是可以互相傾訴難過，分享喜悅的……”

須映寒說這話時一直低頭看着地面，根本不敢去看對方的表情，她憋了口氣在心中默數三個數，刷地擡頭注視着對面的人。

“我的意思是，你有什麼心事，或是有什麼想不通的，都可以和我說，我很願意聽。”

她也能理解，人與人的磨合需要時間，更何況她們才認識幾天。

其實在說完這些話的時候，須映寒自己也狠狠地愣了一下。

别看她說得頭頭是道，可誰能想到她自小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的，她從來不會費心費力地去維系和一個人的關系，主張随緣，不強求。

所以她一個朋友也沒有。

宋玉君是她第一個主動去交的朋友，她自己都覺得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第一天，也就是宋玉君制裁崇義陽那天，她還沒太多留意，直到第二天又在食堂見到了，心底有個聲音在反複跟她說——

去找你的朋友。

或許此時此刻，簡單的“朋友”二字不足以概括她們的關系，但須映寒堅信，以真心換取真心。

她們會是朋友，不止是朋友。

宋玉君不是那種别扭的性格，她從來都是有話直說的直爽性子，這是她離開姐姐以後，第一次被人這麼認真的對待。

她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在心裡醞釀了很多話，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隻說了一句：

“謝謝……”

把話說開後，似乎把她們的關系拉近了一步，最起碼這回應該真的算是朋友了吧。

須映寒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指着湖心的小亭子道：“來都來了，進去坐會兒？”

像這種遠離了教學樓和宿舍的地方，平時一定是情侶泛濫，但偏偏今天一個人都沒有。

她們沿着木橋走到了亭子裡，除了三面環水，周圍還種了不少綠植，确實是個納涼的好地方，難怪小情侶喜歡。

須映寒坐下後便翹起二郎腿，把手搭在了後面的木欄上，很是閑散随意，仿佛剛才對宋玉君掏心掏肺的人不是她一般。

她扭過頭饒有興趣地看水裡聚集的魚苗，眼睛直放光道：“這麼多魚苗，撈回去養養得賺不少錢吧！”

說話間，拇指大的魚苗越聚越多，從上往下看，仿佛水底是一個巨大的深淵，看得人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估計還沒到校門口就被人逮住了，”宋玉君聽她這樣說，也好奇地偏過頭，見須映寒看得那麼認真，脖子都快扭折過去了，忍不住說，“你很喜歡魚？”

“喜歡啊，既能觀賞又能吃，多好。”她咂咂嘴，已經想象到每天有吃不完的魚是有多幸福了。

紅燒、清蒸、糖醋、燒烤……她光是想想，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你看，這徽章上面就是魚，說明什麼，說明我這輩子跟魚特有緣。”須映寒指着自己的徽章說。

宋玉君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這情緒轉變的還真快，她差點就懷疑剛才在路邊那一幕是不是她臆想出來的了。

須映寒又把目光放到了宋玉君的徽章上。

“一直沒注意你的，那是一隻鶴？可為什麼是在籠子裡？”

宋玉君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很納悶。

看一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下課了，她們如今隻有祈求今天的老師沒發現她倆逃課，處分什麼的倒是無所謂的，就是單純的怕被找麻煩。

“聊點正事。”宋玉君說。

“好。”

“副校長說宋老頭以前救過前校長，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須映寒：“有可能是真的，畢竟過去三十年了，人心随着世事改變也正常，或許他曾經是一個好人，但這并不代表他一輩子都會是個好人。”

按時按點到小亭子做清潔的掃地阿姨聽到她倆的對話，語氣上挑道：“好人？他一直都是個壞胚！”

二人回頭，女人拿着掃帚和簸箕出現在亭子入口，她将地上的紙屑和飲料瓶掃幹淨後準備離開，須映寒迅速彈起一個箭步沖上去攔住了她的去路。

“阿姨，您是知道些什麼嗎？”她試探道。

“你是說關于宋老頭的？”

“對。”

女人放下工具，說：“你們想問什麼？”

“他的手一直就是斷的嗎？”

宋玉君問完這個問題後立馬意識到了什麼，她和須映寒對視了一眼，正要改口，卻見女人神色如常地回答道：“以前是好的，後來車禍壓斷了……怎麼了？”

她說完，發現眼前這兩個人一直盯着她看，仿佛要看出洞來。

究竟是什麼原因……

這個掃地阿姨，她不像其他NPC一樣記憶被更改，而是清楚地記得老頭從前的模樣。

那次在竹林說老頭斷臂，結果被警衛隊怼的場景她還曆曆在目。

希望來了！

須映寒和宋玉君坐到她的身邊，一左一右，笑眯眯地望着她，倒叫她有些慌了。

“阿姨别害怕，我們就是想跟您打聽點他以前的事，您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們嗎？”

女人緊繃的肩膀逐漸放松，她不緊不慢地說道：“是這樣的，三十多年前，他跟我住在同一個小區。他年輕那會兒半夜跑到人家家裡偷東西，被發現了就翻窗逃跑，結果運氣不好摔到了馬路上，被車壓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