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鷹很快就被幾個男生圍住了,為首的那個就是二十分鐘前坐在他旁邊的,吐槽他樣貌的人。
“醜八怪在這兒等誰呢?”
那人吊兒郎當地叼着一根煙,兩隻手抄進口袋,揚起下巴十分高傲地睨着他。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樣,跑出來就不怕吓到别人?”
連鷹從始至終都沒有擡頭,他聽着對方對自己的無休止攻擊和辱罵,沒有絲毫想要反抗的意思,隻有忍氣吞聲,隻有順從。
一個戴着深藍色鴨舌帽的人拎了一袋子水從超市裡出來了,徑直朝他們走了過來,他将袋子口打開,其他人伸手各自拿了一瓶水。
“萬哥,大熱天的跟這醜八怪廢什麼話?”帽子男把塑料袋在手心裡揉成團,狀似随意地往連鷹的鼻子上砸了過去。
萬凱點點頭,擰開可樂瓶仰起頭灌了一大口,液體流經喉嚨的時候又冰又麻,他微微撇了撇眉,捏住瓶身拿起來端詳了一陣。
下一秒,——嘩!
連鷹猝不及防地被潑了一臉,他先是感受到一陣涼意撲面而來,随即覺得有一陣陣密集的小氣泡在他的臉上彙聚,又逐漸消散。
液體順着他的臉頰流進了衣服的領口,粘在皮膚上黏黏膩膩的很不舒服。
汽水那股獨特的香甜氣息在他的身上擴散開來。
他勉強睜開那雙不算好看的眼睛,被眼皮重重壓着的睫毛上沾着水珠,眼前是一片霧蒙蒙,他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隻聽到他們發出了參差不齊的笑聲。
真是刺耳……
萬凱接過那幫小弟遞來的紙,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拿起空塑料瓶像敲木魚一樣敲了敲連鷹的頭,笑的喘不過氣。
“我看這天挺熱的,你還穿這麼多,特意給你降降溫,涼快吧?”
連鷹埋着頭一聲不吭,藏在長袖裡的手默默地攥緊了拳頭。
“啞巴嗎?”他的帽子被人一把揪住,如同一隻喪家之犬,被人拎在手上來回抖了抖,“我的可樂被你弄灑了,現在進去給我再買一瓶。”
連鷹終于在聽到這句話之後擡頭看他,十分的難以置信,忽然想起了什麼,又慌慌張張地把頭低了回去。
超市這邊來往的學生不少,大部分出于好奇,會放慢腳步多看兩眼,但也不乏三兩成群專門躲在蔭涼處看熱鬧的。
他們也隻是看。
從超市出來目睹了這一切的須映寒氣得直咬牙:“虧的我一直以為隻有上中學的小屁孩才會搞霸淩這一套,原來像大學這種高等學府裡也不少。”
宋玉君眼神複雜:“學曆篩選出了人才,他們或許是才,但不一定是都是人。”
就在她們準備喝止這一切的時候,一個黑色的影子閃現到了連鷹的身前,一把推開了萬凱。
萬凱原本還沉浸在霸淩弱者的快感當中,突然被猛地一推,腳底絆了個跟頭,後退了好幾步才險險被人扶住。
他的嘴裡登時就罵出了一連串的髒字,把對方拖家帶口罵了個遍,眼睛裡閃着怒氣,指着來人語氣很沖地喝道:“你誰啊?長沒長眼睛?”
“你爸爸的泥石流,沒帶腦子就不要出來丢人現眼!”
萬凱一愣:“罵誰呢你?”
“我無父無母孤兒一個,當然是罵你了。”
蔣肆天向前邁了一大步,一米八八的大個子讓他擁有了絕對的優勢。
從前健身的習慣讓他結實的肌肉隔着布料都清晰可見,光是氣勢這塊兒就拿捏得死死的。
他一臉冷漠,居高臨下地望着面前的一群人。
萬凱瞬間被一片陰影籠罩,心底竄起的那團火苗被一盆冷水“啪”地澆滅了,他止不住地咽了咽口水,被迫擡起頭仰視對方。
兩人靜靜地對視着。
須映寒和宋玉君急忙跑到連鷹身邊,遞給他紙巾,擔心道:“你沒事吧?”
連鷹看了看眼前的三人,心想:這些人……在幫我?回過神後立即搖了搖頭。
蔣肆天如同一位堅不可摧的戰士,擋在他們之間。
萬凱身後那群人不争氣地後退了好幾步,獨留他們老大哥一個人在前面接受無言的凝視帶來的壓迫與恐懼。
萬凱一直不停地咽口水,他想着人多勢衆,結果一個不經意的回頭,發現那群人早就退到了安全距離,又忍不住罵了一句。
“靠!”
蔣肆天将視線放低,看到對面兩條腿在瘋狂的顫抖,他呵呵一笑,嘲諷道:“瘦的跟竹竿似的,估計一拳就散架了,還好意思出來欺負人啊?”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萬凱向來是遇見人橫着走,這是他第一次被人嘲諷,他甚至都沒有返還的餘地。
“萬哥,算了吧,咱幹不過這個大塊頭……”
後面的逃兵小跑着過來勸他,反倒被扇了一巴掌,窩囊極了。
“早幹什麼去了!現在想起來我了!”他狠狠地瞪了蔣肆天一眼,倉皇而逃,那将近十厘米的身高差倒是顯得他滑稽又可笑。
“謝謝……謝謝你們。”連鷹的聲音小的可憐,他還是不願擡頭示人。
從蔣肆天的角度,他隻能看到一個被衣服裹得緊緊的腦袋。
“小弟弟,被欺負了也不知道還回去,就這麼受着?豈不是滋長了他們的嚣張氣焰?”蔣肆天瞧他這副模樣,莫名暴躁了起來。
“我……我不會打架。”
換作蔣肆天的性子,他不想這麼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