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來,成嗣這幾天有點反常,總是心事重重,成安不敢招惹他。
成安晃悠着腿,又想起那個渡客樓。
世上一直有各種關于陰間的傳聞,但是成安從來不信。
那個燈火璀璨的渡客樓,讓成安曾經的想法有些動搖。
莫非,真的有陰間存在?
莫非,人死了真的有魂魄,而不是爛在土裡就完了?
如果不是,那他在渡客樓前見到的情景該怎麼解釋?
他親眼見到有牛車從天而降,親耳聽到那些人說他走到陰路上來了。
還有,如果昭瀾看上的姑娘真在渡客樓裡,那她是人是鬼?
難道是話本子裡寫的采陽補陰的女鬼?
啧啧啧,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正想着,成安覺得肚子有些餓,把書扔到地上,看了一眼窗外,都已經正午了。
成安喚來豎甲,要他去廚房取食盒過來。
豎甲應聲而去,半晌便拎着食盒回來了。
成安一骨碌起身,坐到桌案旁,掀開了食盒。
“這是什麼?”成安驚訝地盯着食盒裡的東西問。
“廚娘做好的飯菜啊,一直給公子留着呢,都是公子愛吃的。”豎甲走過來,看向食盒裡面,也吃了一驚,“這是什麼?”
紫檀木的食盒裡,放着的不是食物,而是一捆繩索,一把鐵鈎,一張符紙。
“這是誰放的?放這些做什麼?”成安皺眉問道。
豎甲卻思索着道:“公子,這張符紙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見過?”
“公子知道,我被人牙子賣掉以前,是在鄉下長大的。”豎甲回憶着道,“鄉下的有錢人家辦喪事,就會用到這種符紙,聽說是招魂用的。”
怎麼又是這些東西,八成是廚娘自家辦喪事,把這些東西放食盒裡了。
成安把食盒蓋扣上道:“你去告訴我爹,就說我被這些不幹淨的東西惡心到了,需要出去透透氣。順便問問廚娘,是不是她放的,這種東西放食盒裡,讓人怎麼吃飯。”
豎甲離去,成安又躺回床上,心想總算能有個借口出門了。
沒想到,一會兒的功夫,成嗣竟然親自趕來了。
成安聽見門外的動靜,立馬坐起來,跑到桌案前翻開書,一副忍着不适努力看書的樣子。
成嗣推門而入,徑直朝食盒走過來,看都沒看成安一眼。
“爹您怎麼親自來了,我聽豎甲說,這張符紙是辦喪事用的,有點反胃,也沒什麼大事,用不着您親自跑來。就,出去透透氣就行了。”成安扶着額頭,柳若扶風的樣子做的很到位。
但是,成嗣根本不理他,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看到食盒裡的東西,臉色瞬間慘白。
成安覺得不對,顧不上裝嬌弱了,走過來問道:“爹,這有什麼不對麼?”
成嗣強自鎮靜着,問成安:“這是哪來的?”
“跟往常一樣,廚娘準備的,怎麼?”成安問道。
成嗣手明顯輕輕發着抖,他把食盒收起來,囑咐成安:“沒事不許亂出家門,憋悶的話就在院子裡透透氣。”
說罷,成嗣拿着食盒走了,沒再多說什麼。
這反應很反常啊,成安望着父親的背影,有些狐疑。
成嗣走出院後,成安立馬出門,往後院的院牆走去。
豎甲知道他要出府,追上去道:“公子,大人不是剛囑咐過不要出家門嗎?要是被大人知道,您又要挨罰了。”
成安駕輕就熟地上了牆邊的大槐樹,爬上牆頭道:“我一會兒就回。”
話音剛落,成安就翻下了牆。
成安跑到昭府,徑直去了鳳梧的住處。
鳳梧正在客房與昭瀾下棋,成安二話不說一把扯住鳳梧就往外走,昭瀾在後面道:“成安,我正要找你呢。”
“咱倆的事一會兒再說。”成安在屋外回了一句,便拉着鳳梧走遠了。
成安一直将他拉到上次見面的亭子裡,才停下來。
鳳梧問道:“找我什麼事?”
成安放開他手腕,将在食盒裡發現繩索鐵鈎和符紙的事告訴了他,問道:“你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嗎?”
鳳梧道:“你還記得符紙上的符文嗎?”
成安回憶了片刻,随手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起來:“大概……這麼,然後這樣畫。”
成安雖然畫的符文歪七扭八,但也畫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是索命符。”鳳梧道。
成安心裡一緊:“那繩索和鐵鈎呢?”
“是陰差勾魂之物。”
成安覺得喉嚨有些發堵:“這些東西出現,意味着什麼?”
鳳梧看着他道:“這就要你自己去問個明白了。”
成安自嘲地笑了下:“我這是糊塗了,居然問你,你又怎麼會知道我家的事。”
說完,成安轉過身要走,昭瀾遠遠喊住他:“等等,你到底替我去尋那姑娘了沒。”
昭瀾邊走過來說,邊看了一眼鳳梧,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成安回過神道:“按鳳先生說的去找了,但是那個酒樓很蹊跷,酒樓的人看到我,說我走到陰路上來了,還要趕我走,所以我根本沒進去。你喜歡的姑娘總不會是在陰間的酒樓裡吧?”
昭瀾大驚失色,呆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成安沒心思管他,告辭走了。
鳳梧喚了昭瀾一聲:“二公子。”
昭瀾仿若未聞,半晌才喃喃地道:“原來是真的,原來她真的是鬼,鳳先生,是我糊塗,一直執迷不悟,沒有相信您的話。”
鳳梧道:“現在相信也不晚,走吧,我去給你開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