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突然要巡查?”沈潇隻得收起六字尺,“說查就查,也不提前通知一下,這審察司真是越來越不把我們生死殿放在眼裡了。”
陰差道:“并非隻有審察司,殿下和三位判官大人都來了。”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耽誤了事拿你是問。”沈潇立刻出了暗牢,急匆匆而去。
沈潇剛走,就有一批戴着笑臉面具的人沖進了暗牢,幾個陰差臉色大變,與這些人撕鬥起來。
陰差寡不敵衆,紛紛被制服,眼看着成安被笑臉面具人劫走。
面具人把成安送到鳳宅,将他放在門口的地上。
面具人上前去敲了幾下門,打算就此離開,經過成安身邊時,成安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吃力地問道:“你們是渡客樓的人?”
面具人搖搖頭,沒說一個字,轉身離去。
面具人的背影逐漸渙散,成安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成安醒來的時候,看到阿螢正在給他清理傷口。
他的傷口雖然止住了血,全身還是綿軟無力,身上的傷口刀割一般疼,疼痛連成一片,分不清到底哪裡在疼。
除了疼之外,成安還很口渴,他想起身,又起不來,叫道:“阿螢……”剛叫了兩個字,就咳嗽不止。
阿螢連忙去給他拿水:“你别動,一動又要出血。”
成安隻好不動,就着阿螢的手喝水。
話音剛落,就見門被打開,東梧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
“主人。”阿螢見成安傷的重,正在六神無主,看到東梧進來又驚又喜,一分神,水灑的到處都是。
成安嗆咳不止,咳嗽扯裂身上的傷口,又流出血來。
阿螢慌了神,忙找來絹帕給他擦拭。
“我來吧。”東梧拿過絹帕,“你去給他換些水來。”
“好。”阿螢端起滿是血水的盆,走出門去。
“你怎麼回來了?”成安問道。
東梧冷着臉不說話,隻是用絹帕給他擦嘴邊灑出來的水。
成安捉住他的手腕:“怎麼了?”
東梧道:“你還敢問怎麼了,你難道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有多少人在找你。”
成安道:“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渡客樓的人不來找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你知不知道除了渡客樓,還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你。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什麼人?你的命在他們眼裡就如蝼蟻一般,他們想怎樣處置你就怎樣處置你。若隻是殺了你還好說,可萬一他們把你扔進忘川河裡呢,萬一碎了你的魂讓你灰飛煙滅呢?這些你都想過麼?”
成安被東梧的話砸愣了,半天才緩過神來:“我錯了。”見東梧不理他,又扯了扯東梧的衣角:“那你别生氣了呗?”
東梧把衣角扯回來,将他衣襟掀開,把血浸透的紗布拆下來,給他重新上藥。
成安忍着疼道:“我怕姐姐挂念我,挂念的生出病來。”
東梧手下頓了頓,聽成安繼續道:“我從小就沒了娘親,我爹又公務繁忙,是我大姐把我拉扯大。她心思細,家裡出了事,她不定傷心成什麼樣,現在知道我還活着,肯定擔心的吃不下睡不着,她身體又不好,難保不生出病來。”
“這是理由嗎?”東梧雖依舊冷着臉,語氣卻緩和了不少。
成安見他消了些氣,便笑着去哄他,嘴甜的猶如抹了蜜,直到把東梧弄的徹底沒了脾氣才罷休。
“是你救了我麼?”成安問他。
“不是。”東梧不打算多說什麼。
成安見他不肯說,也不再往下問了,他也沒精力再往下問,他隻覺得渾身發冷,腦袋也越來越發沉,于是縮了縮身子。
東梧給他換好新紗布,将他的裡衣系上,見他縮身子便問:“你冷?”
“嗯,夜裡風涼,有些冷。”
“哪裡來的風?”東梧給他蓋上被子,去摸他的額頭,“你發燒了。”
“嗯……”成安含糊地應了一聲,閉上眼睛昏昏欲睡。
“先别睡,我讓阿螢給你煎了藥,喝完再睡。”
“那你給我講個故事吧,聽着故事就不困了。”
“我不會講故事。”
成安把整張臉埋進被子裡,東梧隻得道:“從前有座鳳鳴山……”
成安又把臉露出來,東梧又氣又好笑,講道:“鳳鳴山上生活着鳳凰一族,鳳神羽珈不僅是鳳族之王,還掌管着天界神兵營。鳳神有一兒一女,他對兒子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傳承衣缽,掌管神兵營。但鳳族太子卻對用兵打仗不感興趣,鳳神對太子很失望,随着太子長大,父子間隔閡越來越深。”
“鳳神有一次想鍛煉太子,讓他下界去收拾洞庭湖裡一條興風作浪的小龍。太子雖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也隻得帶着天兵天将去捉那條青龍。太子到了洞庭湖一看,那條興風作浪的青龍竟然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于是更加不樂意,對那少年說你被捕了,跟我走吧。”
成安忍不住笑道:“這個太子說話的語氣怎麼跟你這麼像。”
“少年帶着一群蝦兵蟹,站在原地沒動,說怎麼打都沒打就讓我跟你走。太子沒想到少年竟然違抗他的命令,覺得他大概腦子犯抽了,于是命令天兵天将把少年抓起來。少年就帶着蝦兵蟹将跟太子這邊打起來,少年很快就落了下風,帶着那些烏合之衆就往樹林中跑,片刻就跑的不見蹤影了。”
成安聽得有趣,困意消了些:“這個少年有意思,後來呢?”
“太子追去樹林中,不見少年的影子,就打算升到空中去找。這時少年卻不知從哪冒出來,在太子臉上抹了三道黑手印,抹完又逃走了。太子又羞又惱,向少年逃走的方向使了幾個訣咒,全都落了空。”
“少年就這樣時不時冒出來,捉弄捉弄太子,然後就逃的無影無蹤。引的太子一直追着他打,最終把太子一衆引誘到了蝦兵蟹将結成的八卦陣裡,一網打盡。”
“太子失敗而返,羞辱至極,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看了一整夜兵書。鳳神開始時大怒,又聽說太子看起了兵書,一問原因,卻展顔而笑。鳳神為了不埋沒人才,又為了激勵太子讀兵書,便把那少年接到了鳳鳴山上來。”
成安道:“少年在洞庭湖裡逍遙自在的,他願意去鳳鳴山?”
“少年因惹上了天界的官司才會被捕,鳳神替他解了圍,還要親自教他兵法,他哪有不願意的。”
“也是,你接着講。”
“你先把藥喝了。”
“我喝完你不講了怎麼辦?”
東梧見他得寸進尺,起身就要走,被成安拽住衣袖:“我喝,你講完再走好不好?後來怎麼樣了?”
“少年被鳳神帶到鳳鳴山,被安排與太子同食同寝,又被安排一同到新兵營集訓。太子因鳳神青睐少年,心裡不服,總是排擠他欺負他,少年卻不甚在意,依舊整日嘻嘻哈哈。”
“數年後,支撐背陰山地獄的鎮陰柱倒塌,罪魂逃亡,三界大亂。鳳神受天帝之命,帶天兵鎮壓罪魂,腥風血雨地戰了五年後,鳳神身體嚴重虧損,最終戰死了。彼時少年已經成了新的戰神,鳳神臨終前把太子托付給他,于是少年跟着太子,繼續浴血奮戰。”
“少年始終不忘鳳神所托,在最後一場戰役的時候,為了保全太子,把自己當做誘餌把鬼王引入火坑,鬼王死了,少年也灰飛煙滅了,隻有太子以勝利者的身份活了下來。”
成安道:“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