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從渡客樓逃走後,杜若下令捉拿成安,被周九歌勸阻。
杜若不肯就此作罷,仍要将成安捉回,于是周九歌便把東梧與成安的關系說了。
杜若不明其意,問道:“那又如何?三界裡好男風者數不勝數,與我們何幹?”
周九歌道:“鳳梧可能大有來頭,我活了這些年,也算閱人無數,一眼就看出這個鳳梧行為舉止與常人不同,應是身份尊貴之人。我問他身份,他隻說是被父親罰到鎮陰将軍府去的,又說他父親飛升之前在烏虛山修行,可見是天界之人,又與鎮陰将軍有交情,必定不是普通仙君。他與成安又是那種關系,若我們殺了成安,他必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屆時恐怕消息還沒漏出去,我們就遭殃了。”
杜若輕歎一聲,也有些犯難,他們隻拿到六字尺的證據還不足以使那些人倒台。
還需一樣東西就齊全了,那就是沈潇的靠山——六字尺買賣幕後之人的簽字畫押。
但這一樣證據比六字尺更難拿到手,那隻躲在幕後的狐狸聽到六字尺丢失,為妨生變,遲遲不肯在銀契上畫押。
這一樣證據拿不到手,他們就依然得躲在暗處。
在這期間,是萬萬不能發生變故的,成安的出現,正是最危險的變故因素。
杜若道:“那也不能就這麼放走他,現在正是最緊要的關頭。留着這麼個禍害,畫押一日沒到手,我們就多一日的危險。”
周九歌思索一番道:“我倒有個主意,既可以讓成安消失,又可以不用咱們出面。”
杜若道:“什麼主意?”
周九歌道:“我們可以借沈潇之手除掉成安。”
杜若道:“不可,萬一成安将咱們供出來呢?”
周九歌道:“打死不承認就完了。東家一定不能忘,真正的六字尺就是成嗣身上那一把,花魂已經被解除封印不見了,死無對證,再沒有其他六字尺的存在。”
杜若低頭沉思,有些猶豫。
周九歌道:“而且,萬一成安落在沈潇手裡,幕後那隻狐狸覺得再沒有威脅了,就把銀契畫了押,咱們得了手,不就大功告成了嗎?”
杜若點頭道:“嗯,那就這麼辦吧,這已經是最妥當的辦法了。”
周九歌道:“是。”
昭府的老太君大壽,昭文庸早早就開始準備,寫請柬搭戲台,采辦各樣壽宴所需之物,親朋好友請了一多半。
壽宴當日,客人帶着賀禮紛紛應邀而來。趙遠遊也跟着父親前來賀壽,他剛進昭府大門,就看見昭瀾一夥人連說帶笑地擁上來,打算将他截走。
趙遠遊家教甚嚴,他雖想跟昭瀾他們走,卻不敢直接就去。
他請示趙逸,滿眼的期待。
趙逸哼了聲道:“讀商經時沒你,吃喝玩樂總走在頭一個,你若拿出幾分這樣的心來用在正事上,什麼買賣都做成了。”
趙遠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隻垂頭聽着,昭瀾他們也不敢催促,在旁邊等着。
趙逸道:“罷了,我也拘不住你,在我眼前也是惹我心煩,去吧。”
趙遠遊這才規矩地應了,告了退,跟昭瀾他們走了。
昭瀾帶着衆人去看他新得的紅嘴八哥,八哥站在鳥籠子裡學舌,逗的衆人哈哈大笑。
趙遠遊正随衆人嬉笑間,被人叫了一聲,趙遠遊回頭看去,卻見是成安的大姐成招娣。
成招娣的夫家與昭家交好,她同趙遠遊一樣是來參加壽宴的賓客,但趙遠遊依舊有些意外,因為他與成招娣私下并無往來。
趙遠遊問道:“姐姐有什麼事麼?”
成招娣道:“确實有件事想問你,跟我來。”
趙遠遊跟着走到假山前無人的地方,才見成招娣停下來問他:“成安是不是還活着?”
趙遠遊大吃一驚,問道:“姐姐怎麼知道,難道他找過你?”
成招娣見趙遠遊如此反應,方知竟然真有此事,眼淚禁不住模糊了雙眼,緩了緩才道:“他沒找過我,我本來也并不知道有此事。前日我與下人一同出門,轎子走到東街上,下人說起大約半年前,曾在這條街上見過你,還說看見你跟一個很像成安的乞丐說話。我開始還沒在意,下人又提到像成安的那個掉了一塊玉,聽下人說那玉的顔色質地,我才開始疑心起來。這兩天坐卧不安,一直想着這件事,今天總算有機會見你,沒想到竟是真的。”
成招娣說着,忍不住掩面而泣,緩了緩才問道:“他可還好嗎?此刻在哪裡,靠什麼生活,可有凍着餓着,是怎麼逃出來的?”
趙遠遊安慰了她兩句,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那日我與郡主一同去上香,半路被一個乞丐攔下乞讨,便下車施舍于他,沒想到那乞丐正是成安。他見了我就要走,我看他落魄心裡難受,給了他一包銀子,足夠解決一年溫飽的。他什麼也沒說就走了。所以他的情況我也一概不知。”
成招娣感激道:“有你這樣好的兄弟,是安兒的福分。他從小錦衣玉食慣了,現在一個人無依無靠的,肯定沒法生活,少不得隻能去乞讨,你有辦法聯絡上他嗎?”
趙遠遊想了想道:“也是有辦法的。我給他那包銀子上都烙有官印,能使的人有限,我在各處當鋪一查便知。”
成招娣欣喜道:“那就勞煩你了,我那兒剛得了禦賜的新茶,明日着人給你送上府去。”
趙遠遊忙道:“姐姐别客氣,這事兒就交給我吧。”
成招娣又再三道了謝,二人方各自離開。
成招娣回府以後日日盼望着趙遠遊的消息,約摸一個月之後,趙遠遊着下人送來了一封信。
趙遠遊在信裡說,他在當鋪查到了一個叫做阿螢的女孩兒,使過那包銀子,并且通過那個女孩兒聯絡到了成安。
趙遠遊還說,成安目前暫住在一個朋友家,溫飽不成問題,叫她不必擔心。
成招娣讀完了信,放在蠟燭上用火燒化,百感交集地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下人,讓趙遠遊給成安帶去。
鳳宅内,成安看完成招娣給他寫的信,不由得有些難過。
成安母親走的早,使得成招娣格外疼惜他和妹妹成伴娣,她教他們讀書寫字,照料他們飲食起居,無微不至。
如今成家家破人亡,這份親情則更讓成安珍惜和懷念。
成安把成招娣的信讀了又讀,翻來覆去一整夜,始終睡不着。
成招娣在信中說很挂念他,想要與他相見,還問他方不方便,如果方便見面就跟趙遠遊說一聲,她會安排地方跟他見一面。
成安很想見一見姐姐,如果鳳梧在就好了,他可以陪他去,但鳳梧一連出門半個多月沒回過家,根本指望不上。
自從那天以後,渡客樓的人再也沒找過他,也許出個門問題不大。
成安這樣想着,天剛剛亮就寫了回信交給阿螢,讓她帶去給趙遠遊。
姐弟倆通過趙遠遊和阿螢傳信,約定這個月月末在一座破廟前見面。
很快到了月末,成安拿了些雷符,便獨自往破廟走去。
成安想避開人,專門挑人少的小路走,一路走街串巷,邊走邊看,留神有沒有人要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