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禦書房,正見一位不速之客站在門口。
顧驕恨不得将其千刀萬剮。
“參見太子殿下。”
低着頭行禮,趁着這短暫的幾瞬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擡頭,還是那副不谙世事,與趙乾煜交好的模樣。
“夜闌兄不必多禮,你與孤之間,還見什麼外。”
太子擡手,将人扶了起來,面上笑容璀璨。
“夜闌兄還真是勤勉,大病初愈,這一刻也歇息不得。”
顧驕中毒一事,除了暗衛營上報了皇上,對外都是宣稱王爺舊傷複發,恰好染上風寒,來勢洶洶,告了病假。
“太子殿下謬贊了。”
“此番隻是陛下派朱公公傳話,看看本王身子是否大好。”
趙乾煜弄着手中的珠串,繼續道。
“父皇還真的一如既往的寵你。”
“連孤都有些嫉妒了。”
顧驕沒有錯過趙乾煜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恨,隻是他依舊不知這股恨意從何而起。
“都是家父留下的幾分薄情,自是比不過太子。”
趙乾煜大笑,
“夜闌兄不必謙虛。”
“那我們說說正事。”
太子将侍從手上的折子接過,遞給顧驕。
上面是南部地方知州呈上來的事報。
幾月前南方雨水不停,山地居多又無有利的水渠。
大雨沖垮了好幾座山,又淹了城,百姓莊稼地全毀了,房子也沒了,苦不堪言。
地方官隻能開倉放糧,救濟百姓。
但一時溫飽并非長久之計,知州府能挪出來的銀兩也有限,故而隻能上報天子,向京都求援。
待顧驕讀完,趙乾煜才開口。
“你怎麼看?”
“知州已經做得很好了,但要解開眼下困境,還是得重修房屋,重翻莊稼地。”
太子點點頭。
“孤亦如此想。”
随即又道。
“但當務之急是派何人去?要能鎮得住又能守得住心。”
“這災後重建,可是一筆大銀子,孤實在是不放心。”
顧驕心裡嗤責,若不是知道後來趙乾煜在此事中,貪走了一筆巨款,還栽贓到了徐茂手中,現下還真是要信了他的赤誠。
但既然人選還未定,就還有迂回的機會。
“本王自邊境歸來,認識的都是些舞刀弄槍的武将,識大字的都沒幾個,怕是幫不了殿下了。”
顧驕此話倒是實打實的真心,這也是他現在心裡着急的地方。
朝中并無可用之人,又如何能從太子手中搶過這差事,救那方百姓。
趙乾煜無奈地歎氣。
“孤也是病急亂投醫。”
“罷了,你早些回去歇息,病剛好,也不必太過憂心。”
顧驕拱手,
“謝太子殿下關懷。”
顧驕一邊出了皇宮,一邊思考着如何解開現下困境。
突然,靈光一閃,要說文臣,非林相莫屬。
重生回來到現在,還沒時間去見見林晏禮。
林晏禮,顧驕在皇子書苑識得的好友,當年二人一文一武,名動天下。林晏禮本無資格入皇子書苑,但此人天資過甚,三歲識文,五歲吟詩。那年中秋宴上題字,被皇帝好一頓誇贊,準許其入皇子書苑,與諸位皇子一同學習。
但上一世,林晏禮與太子觀念不合,顧驕又受太子蠱惑,與其生了嫌隙。
後來去往邊境,就失了聯系。
最後隻知道林相受京都貪污一案牽連,皇帝大怒。林相壯士斷腕,退得十分果斷,攜妻兒告老,回了薊州,再無消息。
顧驕上了馬車,直接指着馬夫,去了丞相府。
因毫無準備的前往,卻因着身份門童不敢攔,待顧驕入了府,小厮才匆匆忙忙地到内院禀報。
留着顧驕和一引路的小厮,悠閑地逛起了丞相府,上一世還未曾有機會好好看看這京都第一文臣府,是何樣貌。
小厮引着顧驕往議事的前堂走去,穿過石闆路,便是堂前外院。
堂外并未用多餘景物點綴,入目最大的,便是這先帝親手題下的牌匾。
“四為堂。”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1]。
這樣為民為江山之臣,也不知太子用了何手段,竟讓其與貪污受賄扯上了關系。
正當顧驕還在感慨之時,一道聲音打破了思緒。
“顧驕。”
聞聲見其人。
身着一身青色長袍,三千青絲以玉冠束起,腰間一塊方雕镂空玉佩彰顯了他的身份。
來人正是丞相府嫡子,林晏禮。
“自打你回京之後,我倆許久未曾碰面了吧。”
顧驕有些心虛地撓了撓頭。
上一世也是如此,自顧驕回京,就被趙乾煜百般阻攔,與晏禮并無相見機會。
“這不病一好,我就上門請罪來了。”
顧驕笑着搭上人的肩膀,二人自小交好,私下見面,倒也不用敬稱。
林晏禮勾唇,他可不信此人上門并無半分目的。
“說吧,有什麼事需要幫忙。”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四為堂。
丫鬟送來了茶水,這才開始說正事。
“我今日前來,是為了南方水患一事。”
林晏禮點頭,他雖無官職,也并不參與朝政,但零零碎碎的也都聽父親提起過。
南方災後重建的人選,目前困擾了一幫内閣大臣,争執了三天,也未有個結果出來。
顧驕繼續,
“我希望你能告知林相,若太子推舉徐茂一人,定要從中阻攔。”
林晏禮冷笑一聲,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你不是偏信太子嗎?怎麼?如今倒戈了?”
林晏禮又不是傻子,之前顧驕為何與他生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也就顧驕是個愣子,那人哄着他,說什麼都信。
顧驕知重生之事太過匪夷所思,定然不能宣之于口。
“徐茂此人,曾是蜀州戶曹,因政績斐然,故在前知州調任之後,頂了上去。”
“但我派人去查過了,他還是太子太保的遠房表親,這些年一直暗中為太子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