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已經昏睡了近十天。
顧驕怕反複挪動會讓他傷情加重。因此,并未跟着皇宮的儀仗隊回京,選擇告假留在了行宮。
皇帝親自來看望過顧驕兩次,見他背上刀傷十寸有餘,連見面行禮都給免了。
流水般的補品送到殿内,又讓孫太醫留下,非要等顧驕痊愈方才讓他回太醫院。
這日,顧驕自行換了藥,端着清水回了寝殿,就看見沈清緊皺着眉頭,冷汗大顆大顆地從額頭落下。
他雙手捏緊被褥,嘴裡不安地呢喃着什麼。
顧驕顧不得太多,将手中的東西往地上一扔,連忙叫人去傳孫太醫。
他快步邁到床邊,将沈清的手從被褥中掰出來,讓他攥着自己,生怕他無意識之中會傷到自身。
雖然久卧之人虛弱至極,但沈清的力道還是大得驚人,攥得顧驕的手骨隐隐作痛。
但他并不覺得痛苦,反而是欣喜更甚。
此時,孫太醫才匆匆趕到,為了速度能快一點,連藥箱都是暗四幫忙提着。
顧驕連忙給太醫讓開位置,見孫太醫翻開沈清眼皮,又順着探脈查看。
半響,神色凝重地擡起頭。
“脈數而澀,此乃火邪内盛,加之毒攻心脈、重傷未愈,引起夢魇之症。”
“現下如何救。”
顧驕都沒感覺到,自己的聲音中帶着顫抖。
“王爺莫急,能陷入夢魇,證明他意識回身,是好事。”
“但現下要想辦法将他從夢魇中喚醒,否則火氣攻心,就難辦了。”
顧驕定了定心神,呼出一口濁氣,擡手一擺。
“你們都出去吧。”
衆人都随着孫太醫撤出殿外。
殿内,顧驕緊緊抓着沈清的手,捂在心口處。
“小五,小五醒醒。”
他騰出一隻手,拿過方巾,幫着把沈清額頭上的汗擦掉。
“沈清,醒醒,你睜眼看看我好不好。”
他雙眼不停地描摹着床上人的輪廓,一遍又一遍地期待着那雙眼睛能睜開。
“不......不。”似有若無的聲音從沈清喉嚨裡溢出,顧驕聽不太清,隻能用耳朵貼近。
沈清此時陷在一片虛無之中,他好像分不清自己在哪兒。
寒冬,雪夜,渾身冰涼刺骨,好似連血液也凝固,百把長弓蓄勢待發。
箭破穿雲,沈清似能聽到箭頭刺入後背、擊碎脊骨之聲。
不,不對,我不是胸前中箭嗎?
畫面一轉,冷光從樹梢閃過,一道黑影溜走。
沈清頓時覺得心髒驟停,渾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左胸處。
眼前一黑,最後一刻好像看到王爺接住了自己。
沈清笑了,幸好,幸好主子沒事。
好疼,渾身都疼,好想睡,睡着了應該就不會疼了。
但一道熟悉的聲音不停地在吵,沈清迎着本能不去違背。
他向着聲音出現的方向靠近,黑暗之中撕裂了一道光口......
“阿清,醒醒,别睡了好不好。”
顧驕一直在床邊,輕聲喚着。
但沈清眉頭緊鎖,掙紮的力道越來越大。
顧驕擔心他碰到傷口,隻好用着巧勁兒把人固定在床上。
看着沈清難受的樣子,顧驕哽咽發不出聲音。
“沈清......”
一滴眼淚不聽話地濕了沈清的臉頰。
顧驕有些不虞,低頭用唇銜走了淚珠,力道之輕,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主子......”
喑啞難辨的聲音再次傳入耳朵。
顧驕擡眸,那雙盼了好久的眼睛正看向他,眼底還帶着渾濁和迷惘,卻給人添上了一絲生氣。
“屬下......”
“别動。”
顧驕伸手把沈清按住,連忙向着殿外喊去。 “暗四。”
孫太醫和暗四都猜到定是沈清醒了,快步走進來。
顧驕已經扶着沈清倚在床頭,半強迫着喂了兩口溫水。
沒有猶豫,孫太醫直接拉過沈清的手,搭上脈搏。
“脈象平緩,王爺放心,既是醒了,便定無大礙。”
“之後還需清理殘毒,好生将養外傷。”
沈清有些疑惑,中毒?
他不是中箭嗎?
他看向顧驕。
顧驕安撫似的将沈清的手放在自己手心。
“多謝孫太醫。”
孫太醫聞言,立刻起身行禮。
“不敢當,不敢當,這本就是下官的職責。”
“我再去開上兩道清毒的方子,按時服下即可。”
顧驕颔首,用眼神示意暗四跟着去抓藥。
待孫太醫背着藥箱出門,殿内就隻剩下顧驕和沈清二人。
顧驕再也無法掩藏這失而複得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