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将近一刻鐘的時間,她們連這江邊的密林都沒有離開,卻已經被兩組侍衛發現了,而侍衛卻也沒有太過于诘難,而是溫言勸告,隻是證明一下便可。
雲錦書與李月樓也不顯慌張,神态自若,隻不過微微蹙着的眉顯示了她們并不太如意的内心。正常人若是心裡沒鬼,平白被攔住也會顯得不耐吧?況且她們目前僞裝的身份可并非什麼涵養極好的大家閨秀,隻是侍女罷了。
須臾,便是嘩啦啦一片人圍了上來。那一個個侍衛的目光,皆在打量着這二位姑娘,侍女扮相,眉目尚可,也算得上是清秀了,不過放在挑選侍女頗為嚴苛的大家裡,這又顯得很普通了。
“不知二位姑娘在此荒郊野嶺,所為何事?”
雲錦書剛想開口答先前那套說辭,卻被李月樓打斷。她展臂護在雲錦書身前,将她往自己身後壓了壓,旋即向侍衛長行了一禮,語氣中正平和地反诘道:“詢問他人身份行程,不應自己先報上來曆?如此之強硬無禮的做派,可并非大家風範。”
被李月樓護在身後,雲錦書心中也泛起微甜之感,她不卑不亢的姿态,更是惹人側目。不過,雲錦書也很快反應過來,這些侍衛本就是沖着她們來的,雖然不清楚為何暴露了身份,但多半是因關隘的排查所導緻的。因而,在關隘處的說辭,其實并不可取,但若是說出與之相左的言語,同樣是矛盾的。這樣的情況下,避免提及好過兩步皆錯。
“那倒是在下唐突了。”
侍衛長反倒是頗為贊許地看了一眼李月樓,當然,眼角餘光也瞥見了二人仍然濕濡的裙擺。他抱拳道:“吾乃晉崖雲家之侍衛,聯城防軍鎮城東支隊隊長,此行是位尋回我雲家三小姐雲錦書。此前得到消息,三小姐可能往北郊方向去了,故而我也來此探求蛛絲馬迹。不知二位姑娘,可否給出關乎三小姐的線索?”
“我們并無線索,如何能給得出?”雲錦書輕輕搖頭,應聲道。
“此地是北樟林,北郊可還需往北走,大人怕是尋錯了人,我們不過是來此尋些藥草罷了。”李月樓補充道。
侍衛長卻是笑了笑,眼中的光突然變得危險了些許。他說:“我并未說你們與三小姐有關,隻是一路尋來詢問線索而已。如若有,哪怕隻是隻鱗片爪,雲家也定不會虧待二位姑娘。”
“那恐怕是要讓大人失望了,我們并未有線索。”雲錦書搖搖頭,道。
“可否冒昧一問,二位姑娘欲圖在此處采藥草,所欲何如?”侍衛長再度抱拳一問。
“為我阿娘采的,她犯咳嗽時日尚淺,普通些的藥草尚可醫治,并不需去藥房抓藥。”李月樓答道。
雲錦書心中卻是一歎。此問題畢竟是無解的,也怪不得月樓思慮不周。不論是沿襲作為白青琰侍女的說辭,還是像這般重新編造一個緣由,皆會是很快被識破。二者選一,但也沒時間思慮其利害關系了,李月樓這才這般說道,所以其實話語有沒有漏洞,已經無所謂了。
“自行采藥草,可是為了節省些銀兩?”
随着侍衛長這般的詢問,李月樓也發覺了先前的漏洞,心頓時漏跳了一拍。好在她即時想出應對之言,神色不變,答道:“回大人,卻并非如此。藥房的藥恐怕已經有些時日了,我更希望能親自采摘些新鮮的自行研磨,這才來了此處。”
若是回答是的話,就沒辦法解釋她們為何是乘船來的了。不去藥房抓藥是為了節省銀兩,但怎麼看都不會比乘船出行更奢侈浪費吧?再何況還耗費了時間與精力。所以這個問題,萬不可回否。
但同時,李月樓也清楚,關于她們的身份來曆,無論怎麼回答都是錯的,心中不禁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令堂有姑娘這般孝順的閨女,實乃幸事。”侍衛長想了想,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旋即問道,“可我記得,姑娘不應是為白大小姐尋藥草麼?若是我未曾穿越時光的話,白大小姐應是才方訂婚吧?”
李月樓面色不變,但心中已經在歎息了。
雲錦書深吸了一口氣,展臂護着李月樓,将她壓到自己身後,由自己來面對侍衛長逐漸危險起來的目光。她答應過宮薔柳的,會護着她的,那就得做到。這是男人的承諾。
“或者說,姑娘你才是白大小姐的侍女?”
侍衛長笑了笑,目光已經冷了下去。
“杜尋,我也不跟你繞圈子,我就是雲錦書,你欲如何?”雲錦書看着比她高了半個頭的侍衛長,冷聲道,目光銳利如刀。雖說身高遠不如侍衛,但她的氣勢,卻似乎壓制住了侍衛長,壓制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除了一人,她身後的李月樓。
這也沒了辦法,這最難過的一關,終究還是沒能走出去。
雲錦書握住李月樓的手,輕輕捏了捏,似乎在告訴她一切安心。
“可你要如何證明,你是三小姐?”侍衛長氣勢弱了弱,但聲音依然铿锵有力,不減半分。
雲錦書忽然笑了,笑得恣意放縱,笑得桀骜不羁,笑得讓一衆侍衛都有些摸不着頭腦,卻又心裡發怵。他們自然不肯承認這個,隻當是擔憂能不能把三小姐平安帶回去——他們已經相信了這就是三小姐雲錦書,毫無理由地就相信了。
“拿水壺來!”
雲錦書冷漠地命令道。
侍衛長看了她一眼,取了最近一個侍衛的水壺,本想遞給她的,但不知怎的就成了雙手奉送。他也能判别,眼前人就是三小姐,但有些事,的确是明知結果也要走一遍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