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屏息凝神,嬌媚的容顔神色肅然,她覺察了洛魂的輸送玄氣有所減緩,蔥白的手指便在他指腹敲了敲,以此示意,便主動結束了此次玄氣的輸送。方才她心中估計了剩餘的玄氣損耗,倒也無需再壓榨這家夥了,再過會兒怕是站不穩得一頭栽下去。
洛魂掐了掐眉心,深呼吸了一次,便開始關注附近珠玉劍宗弟子的行動了。他們逐漸逼近了己方藏身的大樹,弟子們不論男女皆是眉心點了朱砂痣,着偏灰的白衣,腰間别着入鞘的劍,此刻皆是如臨大敵的模樣,按在劍上四處搜尋。
而奏最後一個符文,也繪制完畢。
她面帶绯色,氣息略有不勻,額間可見細汗,那清幽雅緻似茉莉的香味,卻是濃烈了幾分。由此看來,即便是繪制這樣一系列的隐匿符文,對她來說消耗也不小,不僅僅是玄氣,本身氣力都有所減損。
符文墜入下方,扭曲旋轉,在外圈形成了光環,旋即光芒微亮,符文在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一分一毫的玄氣波動都未曾顯露。
洛魂倒是依然能看見自己,能看見身旁的奏,手肘也有抵着奏手臂的感覺,但感知裡身旁卻是空無一物。如此看來,他們同樣身處在隐匿陣法之内,外人雖然瞧不見他們,但内部相互是可以看見和觸碰到的,而感知被屏蔽了無法窺探。既然僅僅隻是隐匿,那麼應該不會出現外人無法觸碰到他們的境況,所以使用這種方法進行隐匿,也得注意自身位置不應該是能輕易被觸碰到的位置。
浮在半空的老者,倏地往他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但既沒有言語也沒有動作,随後便垂下眼睑,似乎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伴随着劍宗弟子越來越近,洛魂一切如常,倒是奏還在氣息不勻當中屏住了呼吸。顯然,連她自己都對這古法不太自信,估摸着也是先前未曾用過此法,不然方才也不會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個隐匿陣法。
一名弟子已經到了樹下,他擡頭望來,洛魂這一瞬間甚至都與他對視了,能瞧見他眉心朱砂有個細微的缺口。但那弟子也隻是例行環視了一圈,随後繼續謹慎向外延尋去。
洛魂緊緊握住斷情劍的手也松了松,但依然未曾離開過劍柄。經驗告訴他,不要相信任何外力,這世間,唯有自己不會騙自己。
或許他往後會改變看法,但至少不是現在。
奏也舒緩了氣息,但在玄氣近乎枯竭的狀态下,屏息如此之久,反倒讓她氣息更是紊亂了起來,身子都隐隐有了起伏,那清幽的茉莉清香,也便散了開來。
好在這隐匿陣法隔絕感知,于外也查探無門。
一個又一個的弟子路過此地,他們有男有女,眉目或稚嫩或堅毅,或往上看或徑自走過,卻都沒有發現,他們所要找的人,就在他們頭頂約莫三丈有餘之處。這樹雖然朝南處的樹冠繁茂,從外看來層層疊疊看不真切,單自下而上,卻能見得一清二楚,顯然是沒有人的,弟子們掃一眼也便走了。真要查探的,往往是樹洞、山石洞口之類更容易藏人的地方。
眼見度過危機,奏自然是放松了下來,旋即又開始瞪着洛魂,顯然是不滿于他把她帶到如此險境,一會兒之後約莫還是要秋後算賬的,但她也不曾言語,理論上來說隐匿陣法聲音也可被消隐,不過她可不敢賭外面那老頭有沒有什麼特殊能力能探知到,那會兒可就出大問題了,當下自然是穩一些好。洛魂又跑不掉,稍後再收拾一樣的。
而洛魂呢?隻是安靜地回看她罷了,目光如舊的疏離,不卑不亢,仿若外界一切都與他無關。
奏也便更氣了。
再過了些許時間,主事的弟子回禀了璟玉真人,說此地搜尋過了數次,并未查探到有人藏匿的迹象。老者便也輕輕颔首,讓他把所有弟子召回。
須臾,一衆弟子來到了璟玉真人面前,真人說着此子狡猾,當是遠去,可惜并未見到真容,否則定要在全天下張貼懸賞,将其捉拿歸納,以振門威。此事暫告一段落,後續将由真人親自查探。
話罷,他便揮揮手,散去了弟子。而他本人,卻依然留在原地,雖然并未有任何舉止動作,但依然處于隐匿狀态的洛魂,卻已經蹙起了眉。
須臾,老者忽然從旁折了一根樹枝,擡眼看來,目光似是穿越了數層樹葉的遮蔽、穿越了隐匿陣法的掩蓋,直達洛魂身上。那目光,如炬火般明亮,如刀劍般鋒利!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洛魂心中豁然開朗。
下一刻,老者把它截成了兩段,似是随意地向洛魂處一前一後丢去了那兩段樹枝,也不去看,轉身便走,沒有絲毫的留戀。
那樹枝也并未見有什麼特别之處,沒有滔天的威勢,沒有精純的玄氣,飛來的速度也不見得有多快。但它,似有着極緻的銳、極緻的利,沿途的葉片、樹枝或是樹幹,皆是一觸即穿,不曾多有一分一毫的停留。目标,直指洛魂與奏!
奏的神色也凝重了起來,越是看似尋常的東西,其内涵便越是石破天驚。這攻勢大巧不工,卻已經融入了無數劍之真意,作為目标之一的她已經開始感到了那股鋒利之意自四面八方罩滿全身。當下,這兩段樹枝便是兩柄劍,兩柄把銳利做到了極緻的劍!
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在此處的?
奏心中驚詫,一時也沒能想明白。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擋住這下攻擊,這等層次的攻擊,逃避是沒有作用的,必須正面對抗,以針尖對麥芒之勢相抗!
可是,玄氣已盡,諸多古法也無法施展,這麼短的時間裡,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便隻有秘典了。縱然這股力量本該少用為妙,但面對這等無堅不摧的“木劍”襲來,也隻能以秘典之力抵擋了。
下一刻,她眼底那小小的、如紅墨一般的赤色,漸漸亮起了光,四邊也開始爬上了血絲。這一瞬,如血沸騰,那股仿若來自遠古的氣息,再度加身,鼓脹之間宛如奏鳴起了歲月史詩的詠歎調。
可她并未完全啟動秘典,便被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