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強到離譜的能力,其代價呢?
刹那間,風鎖塵煙,洛魂的身體消失在了原地。此時此刻,他被貫穿的胸膛與肩胛,對他好像沒有絲毫影響,他在空中飛掠,耳旁是呼嘯的風,眼神堅忍,總是不離手的斷情劍,也被他别在了身後。他伸展手臂,努力去夠雙目有些空洞失神的奏。
然而,他失敗了,他的身體定在了半空,外界,是濃郁了幾分的暗色。此時,他就像是被封存在琥珀裡的小蟲子,窮盡一切努力,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那絕對的壓迫感,也開始落在了他身上,未止血的各處傷口,冒出來的鮮血也有着向黑轉變的趨勢,沉重的痛苦,在一瞬間幾乎将他撕裂!
這是劍冢之靈的警告,它先前沒有對洛魂進攻,不代表它認可洛魂為友,隻不過這是先前奏的命令罷了。但若是他想要接近奏,那便同樣會遭到它的無情鎮壓,現在,還隻是一個初步的警告!
可那壓力終是不如高友林所承受的那般駭人,他的手顫顫巍巍地伸去了背後,取了斷情劍出來,期間手臂也開始出現開裂,崩出了無數劍劃拉開的口子,流出了黑色的血液。
斷情飲血,這回,飲的是自己的血。
他把斷情劍,刺入了自己胸膛的傷口!
這棘刺雖造成了貫穿傷,但其傷口長度并不長,這一回,竟被他自己以劍刺入,血更是汩汩地向外流,即便尚餘玄氣,但對他這樣自行造成的重傷也暫時無能止血。那黑色的血,開始在斷情劍上流淌,玄黑色的劍,竟有着向赤色轉變的趨勢。
洛魂唇色發白,臉上是這天地暗色也掩蓋不了的疲倦,他的身形再也支撐不住,失了那股勁,便開始從半空跌落——劍冢之靈阻他靠近,可從未阻他遠離。而在遠離了奏之後,劍冢之靈對他的壓迫繼而停止,故而流淌出來的血又恢複了尋常顔色。
墜落前的最後一刻,他拼盡了全身氣力,拔出了斷情,把這已經亮起赤色的劍向着奏擲了出去。
“劍靈!”
嘶吼聲喑啞難聽,卻又充斥着其人少有的的急迫。
的确,斷情劍的劍靈,洛魂最後的底牌。
他隻是個散修,僥幸得了一位“故人”以及老劍神的指導,剩下的路,都是自己走的。沒有那麼多奇遇,沒有那麼多機緣,依靠的,隻是自己尚佳的天賦與堅忍的心性。沒有數不勝數的天材地寶,沒有層出不窮的秘法典籍,有的,不過是一人一劍。而這僥幸誕生的劍靈,便是他最後的手段,這整個北境之行都從未主動動用過的手段!
胸前迸濺出赤血的人已經倒在了地上,那把劍卻跨越了劍冢之靈的阻攔,直挺挺地掠向了奏,速度之快,幾乎在洛魂墜地的同時,它便離奏僅有咫尺之距了。
然而,這最後的距離,它怎麼也跨越不過去,像方才的洛魂一般,死死地定格于此。劍身震顫,如述悲鳴。
然,也并非沒有轉機。
作為承載劍冢之靈降世的月華,在斷情逼近之後,竟也産生了震顫。被掩蓋了的光華,如今逼退了那暗色,散發出了其獨有的青蒙蒙的光彩,映照在斷情劍身之上,為這赤色再添了幾許溫柔。
長劍泣血,無間铮鳴!
飙射而出的血,在這暗色當中硬生生犁出了青天白日下的光亮,一瞬間便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區域,投射在了奏身上。
陷入怔惘的姑娘,終于在長久的暗色裡,有了一束獨屬于她的微光。
月華的青藍光芒黯淡了幾分,而斷情的赤紅卻愈發地盛了,它在撕裂了這片區域之後,更是長驅直入,快若閃電,劍尖竟是直指奏的眉心!
月華沉寂,對此不作反應。
劍冢之靈盛怒,那無邊無際、愈顯濃重的黑暗,再度欺壓而來,伴随而之的,更有無數直沖雲霄的驚天劍意!
然而,那點小小的光亮,并未泯滅。護住那光的,是奏眉心落下的一滴血。
血落于光。
此刻,她眉間一點赤紅,眼瞳深幽,勢如君主神臨。身旁浮着兩杆殺意凜然的劍,護于左右,虎視眈眈。
“退下。”
她道,幽寂如那黑暗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