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過去了月餘,每每想到那晚,奏都會覺得有些羞憤,怎麼就貪了那一口楊梅酒呢?雖然嘗起來的确比聞着更香……
呸,這個不重要。
問題是怎麼喝了三兩口就醉了呢?自己酒量有那麼差嗎?所幸酒品還過得去,就是扯了幾句胡話然後便睡過去了,這倒也罷了,還枕着洛魂那家夥的腿睡了一夜……
時至今日,奏還能想起來當她睜眼的時候,看見的是洛魂的下颚,她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這樣的人生究極問題,而是“這個人的下颌線怎麼這麼好看”……
當然,奏是不會承認這些的,她嘴上從不輸人。什麼洛魂?不過爾爾。
彼時,洛魂也因她的動彈而醒來,與她對視一眼,神色如舊的平靜如潭。但在奏看來,總覺得有幾分諷刺的意味,她心中發虛,自然色厲内荏,立刻站起身來叉起了腰,質問他為何給自己灌酒、離自己那麼近又是作何等等。
洛魂則是一一解釋,酒是她自己搶去喝的,覺是她自己往他身上靠的,連帶着其他幾個問題,也給一并回答了。
看起來,洛魂似乎沒有什麼過分的舉止。
但聖女殿下怎麼可能會錯呢?
所以一定還是洛魂的錯!
就這樣,奏生着悶氣開始到處跑,洛魂也便默默跟在後邊到處追,但距離也便真的若即若離保持得很是微妙,既不會離她太近避免反感,也不會因離得太遠而無法關照她。
就這樣,跨過了山,淌過了水,走過了林,終于離開了那片人迹罕至的山林,而奏的氣,也便快消了。
逛起了鎮子上的集市,也鬧了些亂子,原因無他,奏的容貌和身子骨,哪樣不是一等一的?那妩媚的淚痣,如畫龍的點綴,任誰來瞧也難以想象這還隻是個才方及笄的少女。
這一點,倒是和兩百多年之後的某個角色大相徑庭。
亂歸亂,倒也沒出什麼流血事件,一幫常人罷了,洛魂攔住之後,本想就此過去了的。他們硬要動手,洛魂也沒慣着,也就是把他們的手都給擰骨折罷了,再潇灑離去。
路遇不平,也曾拔劍相助過。他們兩位入聖者,在這種偏遠之地,橫着走的形容絲毫不為過。一些鄉野小混混罷了,連能踏上修行之路的都沒幾個,何必與他們過多置氣?
隻不過奏嬌媚柔美的面容,的确能招惹事端,後面還被一大戶人家的老爺瞧上,差點想上來強搶。所幸他家管家是個有眼力見的,及時勸走了他家老爺,否則将要發生什麼,還是未可知之數。
奏初涉尋常人家的市井,對一些人世間的小玩意兒倒是有些好奇。她畢竟特殊,自小在宗門内長大,也不曾出山,那日洛魂初見她在索橋上蹁跹而過時,也不過是她在山門處逗留過後的回歸。因而,她自然是對俗世的模樣知之甚少,隻能在話本裡或是他人的講述中,在腦海中勾勒出這個世界的模樣。
而真正身處這個世界當中,也便會發現些許的不一樣。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為了避免麻煩,奏便再度面紗遮面,就像洛魂曾經見她那樣,隻餘一雙像是落入了紅墨的深邃水潭的眼眸在外,無聲地述說着美與恣意。
她瞧了不少小玩意兒,發簪,針钗,步搖,花钿,還有不少脂粉,用料不太講究的小玩意自然不值幾個錢,但模樣喜人,也便勾得她買了不少。
往後,洛魂也見得她簪過幾回首飾,鋪上水粉抹上口脂,青蔥上的指甲也點了绛,還被問了好看與否。洛魂自然是順着她說,但得來的依然是那小姑娘不滿的語氣,聽見她嘟囔什麼“忙活半天隻有呆子看可真沒意思”之類的。沒過多久,她對這些便又興緻缺缺了,素面朝天,依是美得令人心顫,那是面紗遮面也掩不去的美。
她也嘗試吃了些不曾見過的點心,褒貶皆有。即便修行之人不太重視口腹之欲,但宗内依然有手藝上佳的庖廚,比起這等琳琅滿目的點心,倒也差不了太多。
或許因為此地是北境,吃食方面鑽營的自不如富庶許多的東西兩大陸,便在她那兒落得不如宗内的評價。也不知當她去往了東洲或是西土,屆時又是何種說辭?
鎮子上的時間終究是短的,北境地廣人稀,辭别了這個城鎮,往後山林水澗依然是旅途的主旋律。反正奏也不曾有什麼去哪兒的迫切想法,那便随遇而安。
故而,少了與人交流的一環,時間也變得輕緩安靜了下去,而奏,也便有時間瞎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了。
比如說,那晚……自己到底是怎麼就醉了呢?
已經遠離了人群,奏卻并未把面紗取下,哪怕僅僅是面對洛魂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