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也不是操心這個的時候,見了血,事情便不好收場了。一些膽子大的蜂擁而上,自四面八方而來!
奏看向後方雜七雜八的修者,皆是面目猙獰、兇神惡煞,忽的退了兩步,便抵在了洛魂背上。那堅實不移的背如同帶着溫意的牆面,貼着她,便兀地讓她心中便安定了下來。
于是,她收起了明晃晃的月華劍,就地坐下,紅褐色的朱鳥瑤琴置于腿上,眼瞳終是泛起了冷意。
不過,洛魂比她更快一步,冰冷的斷情劍随着千錘百煉的劍法舞動,在妙到毫巅的精準控制之下,擊退了一圈人。十來人或是被劍氣所傷而倒,或是被餘波震蕩而退,也有真真切切被劍刺入身體的倒黴蛋,被洛魂踹了出去。他的劍,夠快,極緻的快,快到就這一瞬間,便收拾了一圈的修者。然後,再回到奏身邊站定,神色平靜,看着外圍的衆人。
他劍法本就超絕,與高友林二度慷慨淋漓的戰鬥之後,甚至更有精進,連修為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現在的他,再與那夜的洛千裳對弈,或許便就不是預想中的雙死結果了。
而今,圍觀的不僅有頭腦發熱想要領懸賞的,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甚至還有些膽子大的尋常鎮民在外圍樓房上探出腦袋。就在洛魂進了四海閣這一刻鐘左右,而今烏央烏央已經圍了上百人,或許還藏着些真的高手,在暗處窺伺。
黃金千兩誘惑雖大,但對諸多修者而言,其等價的天材地寶才是真的炙手可熱之物。畢竟有些天材地寶,市價是這般,但往往都是有市無價,其真正價值,可是要超過黃金對其的衡量。
故而,哪怕洛魂這一手展現了無比強橫的實力,但卻依然沒有阻撓這些修者的貪念。
萬一呢?對吧?
總有人會抱有這樣的想法。
人人都想當漁翁,卻不曾想自己也是鹬蚌中的一員。
針鋒相對間,幾乎下一刻就會是再一次蜂擁而上的起始,此時卻響起了琴音,音量雖不大,卻能響在每一個人的心底。
奏終于出手了,對着北境之民!
森冷的樂音,如刀劍亂舞,四散而開。它不僅僅是由振動産生的樂音,同時也是撩撥人心弦的心音,直接響徹在人心底的心音,如冰冷的刀銳利的劍,架在鮮活躍動的心髒上,來回磨砺。
即便她沒有殺人的意思,但這即興而奏的肅殺淩厲的琴音,卻如奪命彎刀,造就了又一批人的倒下。
音律之道的恐怖,現而便是彰顯無疑。
當然,這些人并沒有死,願不願是另一回事,但當下是不能。
入了聖的修者,不論人或是妖,都禁止在四片大陸上大開殺戒,這是諾德爾撒修行一途的潛規則。真正的強者,大多都在無盡海域,也有少許在無疆深海邊緣,而大陸上的頂尖修者并不多見。若是入聖修者大開殺戒,其對尋常百姓造成的破壞力,絕不亞于一場天災。故而,有此不成文的規定。
但也正因這條規矩的松散,對于“大開殺戒”的定義,便有些暧昧不清。
對面是一宗的支脈,全脈上下一共十人,你把人家全殺了,這算不算大開殺戒?
還是一宗的支脈,人家一共有上百人,殺十個,又算不算大開殺戒?
倘若支脈再換成數百人,甚至上千人呢?
故而,怎麼評判大開殺戒,本來就是個不太好定義的詞彙。修者相争,死傷些人乃是家常便飯,無盡海域理事會的執法隊一般也不會随意執法。但若是事情鬧大了,即便隻死了幾個倒黴蛋,也将會是一件掰扯不清楚的糊塗賬。
故而,在衆目睽睽的場合,還是少殺人為好,無盡海域理事會的執法隊,沒人會想見到的。
奏的這一手,終歸是鎮住了些人。
即便有着不少人的哀痛之聲傳出,但當下的場中還是顯得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看着那一對男女,男子俊朗漠然,執劍如松挺立,女子柔媚婀娜,抱琴飒然而坐,倒是有幾分般配。然而,他們更清楚的是另一件事,這倆人,都是入了聖的修者!
寂靜。
直到,有一拿着酒壺的邋遢男人,晃晃悠悠地出現在了洛魂面前。
“你很好,比試一場?”
男人拖沓着聲調,顯得頗為不着調,也有些漫不經心。他穿得和乞丐似的,衣裳也有些破爛髒亂,所幸還能遮住身子,不至于在這已經變冷的天氣裡露腳趾。
但張揚起來的玄氣,證明着他也是一個入聖者。
洛魂看了他一眼,不曾多言,提劍便上。
奈何不渡,天海斷!
一瞬間的無數出劍,把男人捅了個對穿,血如雨下,隻剩下他愕然的目光還殘存在臉上。然後,身軀轟然仰面倒下,一把刀,自背後貫穿了他——他還沒完全取出刀來便死了,歪斜的刀,便在他死後刺穿了他自己。
洛魂環視了一圈,依然孤高而冷漠。
所幸這一回,有她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