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性冷淡(劃掉)。
總之,她也的确迫切需要梳洗,淨去今日奔波與修習的塵埃。如此一想,腦袋一熱便做了。
然而,當她窩在盛滿玄氣熱好的熱水的木桶中時,那種不可言喻的羞恥感,還是從足底蔓延到了天靈蓋。她都不敢面對他,即便他瞧不見,即便她知道他現而定然在閉目修行,但她還是隻敢背朝着他,貼着木桶邊緣,頭頂與木桶頂沿齊平,面帶绯色,沉在水下的唇瓣無助地吐着泡泡。
薄淡的雲飄來,夜空中如霧氣彌漫,暈開了無邊星河的一隅,似是天上的繁星,見之也得羞澀幾分。
是夜,霧起遠海,雲落高穹,星河之下的遠行人,乘小舟往無盡而去。
接下來的幾日,倒也平淡許多。雖說遇見幾次風浪與海靈妖的侵擾,但所幸皆是有驚無險。
而奏說要學劍,倒也真的肯學。而洛魂便也減少了靜心修行的時間,更多地把重心放在與她論劍之上,論劍式,論劍招,論劍法。至于玄之又玄的劍道……洛魂讓她自己悟。
“洛魂那混小子懂個屁的劍。他劍術确實不錯,但對劍道的領悟,簡直慘不忍睹。劍道境界,他和個門外漢有什麼分别?會些劍法,又豈曰懂劍?就像你會術算之法,可又知其原理?”
——這是老劍神某次酒後對他的評價。
故而,洛魂不與人論劍道。他的道,隻适合他自己,隻有他自己能走,也便隻有他自己,才能在這條道上走下去。
況且,奏早已過了悟道的階段,她既然以音律入了道,再走其他道,便很難了。倒不是說完全不可,但心難二用。自古以來,在修行一途,便是唯有專心于一道之人才能走得更遠,鑽研他道,得不償失。奏修劍多門技法傍身未嘗不可,但倘若想要以劍入道,那便未免有些舍本逐末了。
這些天,奏算是已經把基礎劍式學了個通透,而基本的步伐配合,也同樣完美無缺。要不怎麼說是天賦頂好呢,不論學些什麼,都有着遠超常人的效率與速度。洛魂甚至與她以劍簡單對了一局,對她下盤之穩也不免稍顯愕然。
——這可把奏得意的,時不時地便刺他兩句。她本就是這般性子,就算輸人也萬不會輸陣,不論手上功夫成敗與否,嘴上這一陣必然是還沒開始便已昭示了勝利。如今她連手上功夫也能讓洛魂神色變化了,自然是更為得意地在他眼前晃悠炫耀。
洛魂也由她,被寵壞的聖女殿下罷了,何須與她辯什麼。不論如何,都算她勝便是了。
吵吵嚷嚷間,和着琴聲,就着劍舞,連舟群島,在某一日的清晨,于不經意躍入眼簾。
連舟群島,是距離東洲北部最近的一片無盡海域之内的大型修者聚集地。此處小門小派居多,各自安穩,偶有小摩擦,倒也不算太大的事。沒有一方霸主坐鎮,又有行商無數,此地自然是魚龍混雜,亂的很。你也說不清,路邊蓋着草帽靠着草垛休息的,到底是個尋常入聖者,還是已經聲名遠揚的聖域強者。
因而,他們最終停靠的地方,并不是碼頭。他們隻是來無盡海域遊曆,又非做商客,由人多眼雜的碼頭上岸,無非是徒增麻煩之舉。而如他們這般,尋僻靜處上岸的,倒也不在少數,各自還保持着一定的默契,登岸同時或同地,最多隻會滿足其一。
洛魂卻說,多半都是散修,各自警惕,便各自默契。島内的宗門子弟,會從各自家門的碼頭上岸;島外來訪的大宗客人,也會從正規碼頭上岸,以表禮數。而其他不想麻煩的散修或者将行鬼祟之人,便會尋個合适的地方上岸。
奏問他,你不是說未曾來過無盡海域麼?怎得對此這般了解?
洛魂答,江湖便是如此。于酒館,于客棧,于青樓,你能聽見來自五湖四海的人說着天南海北的事。或許絕大多數隻是酒後毫無根據地吹水,但總有些被傳了千百遍的東西,的确是真實的。
奏眉毛一挑,語氣不善,你這人還會去青樓?
洛魂沉默片刻,不予理會,徑自前行。
你真去過青樓?
奏對此問題窮追不舍,大有洛魂不答便要一直追問下去的架勢。
而洛魂依然保持着沉默,不曾與她再說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