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逝水劍法之名漸漸傳開。奈何、忘川、三生、望鄉、碧落,五式劍法,劍劍皆是淩厲無雙的殺招,攻勢如潮水般連綿不絕,稍有不慎,便是落得千瘡百孔的下場。
傳言,此乃洛魂苦心孤詣之作,共有七式。已展露五式,是因其隻願展露五式,剩下的二式,皆是壓箱底的絕技,隻待驚雷甫現的那一刻,一鳴驚人,以此名動天下。
故名,逝水七絕。
這等說法,究竟是從何而來的已經不得而知了。但卻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驚人的巧合,直到洛魂身死于□□,他的逝水劍法,最終也隻有七式。
不論如何,逝水七絕的聲名鵲起,也代表着洛魂新一輪的揚名。隻不過,這次的名聲要稍稍好些,他的性情,也似乎沒有早期東洲人描述的那麼古怪——起碼甚少殺人。
與此同時,奏之名以更快的速度傳播了出去。她是魔域新一任的聖女殿下,于聖女大典還不曾出面受封便被洛魂擄走。如今她與洛魂之間,大概是有些不可告人的關系,否則如此心高氣傲的人,怎麼可能屈尊伴其左右。
名聲響亮了,麻煩也接踵而來。
此地是無盡海域,聖蘊修者在此也僅僅隻算得上入門,他們兩個長生,還是沒有能和這名聲完全相稱的實力。
最先尋上來的,是映月島,那袁立,終還是忍不得兄長被殺之仇。
但這一次牽頭的,并非袁立。他雖為長生中的佼佼者,但洛魂與奏也都已踏入長生,且戰績顯赫,生來謹慎的他請來了領域級别的幫手,也是他能請來的最高層次修者。再往上,映月島也不可能沒有人,隻是聖域的老一輩基本都沒有對小輩出手的想法。可曾還記得魔域域主獨闖妙法宗之事?以大欺小,壞了規矩,這便是下場。
江湖事,江湖了。殺了小的出來大的,殺了大的出來老的,殺了老的出來祖宗,這種套娃式的來回對殺沒有任何意義。故而,平輩之間的公平鬥争,生死便由他了,以此避免平白消耗雙方各自的有生力量,而便宜了第三方。
如果僅是洛魂孤身一人,大抵便會命喪于此了。他改變了許多,又有許多頑固地執拗不肯變的,其中便包含了對袁姓之人的極度厭惡。他很難尋求變通,隻會一股腦地往前,無論前路是什麼。
但有奏在他身旁,一切便都不一樣了。
但凡是奏能勸住的,她便不會讓他去做一些她覺得不該做的。勸阻方式包括但不限于威逼、利誘、分析是非或者直接把人拽走不讓他去做。目前,除卻關于袁姓之人,幾乎都能奏效。
唔,是個好兆頭,奏愈發感覺一切都在欣欣向榮。
而此次,奏早已繪制好了傳送陣法的絕大多數筆畫,隻差臨門一筆便能即時傳送。她返宗的那段時日,司無琰的教導,閉關的體悟,都讓她在秘法這一塊提升了太多太多,這般頓筆斷畫之舉,也已娴熟了起來。
故而,當洛魂見面第一眼便上前拼殺時,她亦形影不離。
領域之能,絕非長生所能輕易觸碰,那式域便是拉開二者距離而難以望其項背的最有力武器。
譬如竹歌竹曲弦——他已臻入領域之境,他的式域,是萬千樂理齊閱、萬千音律齊鳴,所掌握的樂器在這式域中的合奏有如天籁梵音。他鐘愛箫,但不代表他隻會箫,如以琴入道的奏,便是由他一手教導出來的。在他的式域中,除他之外,千聲不可言,萬音不可奏。其餘種種,更是不可傳之秘。
所以,當那領域展開其所擁有的式域之後,哪怕他不出手,本可戰平袁立的二人處境便開始危險了起來。洛魂已經盡力攔下袁立的所有進攻了,他自是不願讓奏收一丁點傷害的,但袁立的長槍威力絕倫,在招架他潮水般的進攻之餘,竟還有餘力去掣肘奏的發揮。
在洛魂再一次陷入危機之時,奏毫不猶豫地繪下最後一筆,二人便消失于此,隻餘下映月島二人相顧無言,與一群看熱鬧的江湖人津津樂道。
上一次他們二人,也是這般傳送逃脫的。袁立不至于兩次栽在同一處,他早有準備,與那領域修者共同布置了禁制,原則上來說他們是無法傳送離開的。
但事與願違,洛魂與奏還是脫離了出去,此事也屬實令人費解。魔域的典籍,便就這般怪誕?若是連禁制也能随随便便地無視,她可以任意傳送、來去自如,那這魔域聖女豈不是天然立于不敗之地了?
……
定點傳送,抵達了二人曾遇見過的一處不大的島礁。
甫一落地,洛魂一言不發,便開始練劍。奏亦是不出一言,執上月華,與他一同練劍。
似乎是許久之後,才聽得洛魂輕聲道了句:“抱歉。”
“何須緻歉。”
洛魂也便不說了,繼續在沉默中揮着劍。
奏知他心緒,待自身心境安靜下來,便取了琴,盤坐于旁。一缈清幽甯靜的琴音,便如水淌出,帶着浸潤心扉的力量,盤桓此地。往後,樂音逐發激昂,如朝日初升,帶着黎明的希望,遊于高穹,散于雲間。
曲畢,洛魂負劍立于奏身旁,目光如尋常深邃。“謝謝。”他道。
“何須緻謝。”
洛魂也便不說了,繼續在不言中舞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