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一手撐着腦袋,手肘抵着琴尾,一手則是在琴弦上無意地撩撥。她看着那黑衣翻飛的青年舞劍,如蝴蝶般輕快起落的手指,也便奏響了輕快的樂章。
好像,舞得也不是那麼難看呢!
奏似乎是有些技癢,放下了琴,拿起了劍,與他對弈。
說是劍法切磋,但本就處在執劍而舞的韻律當中,踩的步子,劍的交錯,肢體的攻守推攏,都頗感圓融如意,皆像是這節奏中的一部分。就好像是,雙人劍舞?
青年與少女共舞于海上島礁,端的是美不勝收之景。
直到二人皆是微微氣喘,額間見汗,這場舞才堪堪停下。她望着他笑笑,他便也回了一個笑,一瞬間的暖意,便能熨帖了整個寒冬。
又是一年。
冬日既往,春日莅臨。
這一年的年關,二人又尋了處偏僻處過的。随着江湖人愈發的不勝其煩,洛魂終于接受了易容,稍稍變化了模樣,才與同樣易過容的奏一同大大方方行于世人之前。
此處已經算是無盡海域腹地,如前一年那般沒什麼修者的聚集地基本是見不着的。但也正因是腹地,大修者們往往也會更守規矩,以免無故沖撞了此地的大宗門。大宗子弟怕惹上外宗引起争端,散修怕惹上大宗子弟出現事故,如此下來,不小的聚集地,反倒相安無事。
于是,洛魂與奏共度了第二個平平淡淡的年關。
那夜,二人照例地共飲了楊梅酒。奏的酒量好了許多,也不知她如何便有了這不小的提升,甚至比洛魂那幾乎沒什麼長進的酒量還要強上一線。
故而,當洛魂醉酒倒在桌上之時,奏反是酒意正酣。她的眸子水光潋滟,目光流轉間,竟是吃吃一笑,枕在洛魂腿側,便沉沉睡去。
當翌日清醒之後,洛魂把奏抱去了柔軟的床鋪,給她掖好了被褥,便出門修劍去了。
島上内部,即便是開春也不曾停止下雪,依然是大雪紛飛、銀裝素裹之景。這似乎也說明了他們二人的路途還長着,在東洲最南邊,那邊隻有臘月才會見雪,偶有暖冬甚至都不下雪。所以,距離南疆,依然山高水遠。
不過,這與此時要練劍的洛魂無關。
與袁立的對戰,讓他有了新的想法,作出新一劍式的想法。逝水劍法目前他還沒有新的思路突破目前五式的格局,便靜心等候那一點靈感。而他現在的想法,與守勢相關,自然加不進他那隻攻不守的極端劍法裡,若作為是予奏的劍法的新一式,倒是不錯。
于是,他執劍推演于風雪之中。現而雪疏風驟,在這白皚皚的天地當中的他,如同在宣紙之上盡情遊走的一點墨色,充滿着靈動而潇灑的意境。那恣意鼓脹飛揚的衣袂,彰顯着其劍招之有力、劍式之完備,靜勢如松,動勢千鈞,攻則刺挑明月,守則抱元歸一。
雪還在下。
不知何時,此處已經立了一撐着紙傘的女子。她眉眼嬌媚,但神光平和,甚至能瞧見幾許溫柔出來。佳人長身如玉,隻是那總是不離身的玄色衣裙,不知怎的換作了如這天地一般的雪色。
她呵了口氣,白霧輕輕散于頰前,尚不及她半分的柔。
許久之後,紙傘外傘面已經被雪覆了幾層,那專心執劍的人,終于見得身後的她。
“你來了啊?”
熟悉的平淡語調,不熟悉的上揚尾音。
“我來了。”
她收起傘,移開了這遮蔽二人目光交彙的罪魁禍首。
雪還在下,墜落在她的發梢,大有把這最後一塊墨色區域染成白色的架勢。
“怎得着白衣?”
他問。
“我喜歡。”
她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