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面不過三兩招,奏便一手執劍撐在地上,一手撫胸。眼神雖仍是冰冷不羁,但劇烈起伏的胸膛還是佐證了其狀态之差,不得不劇烈喘息來平緩内裡的灼痛。
領域對聖域,可不是勉強二字能說明的。再何況,她無力再啟秘典,冠名朱雀的瑤琴七弦盡去,雖說存有尚且還不錯的劍法傍身,但又如何與老牌的聖域修者争鋒?沒有死在敵人手下,已經是他看在奏這層聖女身份上的手下留情了。
他上前兩步,眼中閃着玩味的笑。“殿下,何必如此呢?”他道,“我本不過碧血堂一尋常隊伍的隊正,如何能使殿下屈尊要取我性命呢?”
“聒噪。”奏啐了一口血沫,眼中的凜凜赤光俨然神聖不可侵犯。
他則是随手一揮,掐滅了奏正書寫的符文,心中已然是安定下來。殿下連式域都沒法展開,大抵是徹底沒了進攻的能力,制住她交予長老和宗主處置便是。
當下,碧血堂總堂地下,幾人方才結束與堂主的通信。堂主遣人往那死去的兩位聖域住處察看情況,并決定全宗門戒嚴,與赤練堂一同揪出這隐匿之人。故而,這第三位聖域還尚未收到宗門已經死去兩名聖域的消息。
所以,他并不知曉宗門的這位聖女殿下是已經殺了兩名聖域才來與他會戰的。在他的視角,殿下固然是天縱之資,但畢竟年紀尚輕,經驗不足,不至于随随便便便跨過聖元與聖域之間的鴻溝。
但凡他知道此事,面對奏也能更加警惕,而不至于沒有發現藏在暗處的緻命一擊。
噌——
白刃染血,他的眼瞳兀然放大,封喉之毒,讓他一聲也沒能發出來,便軟倒在地。一身的聖域修為,此刻竟是發揮不出半點效用。
死倒沒死,不過也差不多了。
月下陰影,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那身形窈窕纖細,顯然是個女子。她以黑色面巾掩面,從暗處走出時,便能借着月色瞧見她的眼,像是透着浸潤了清水的玉色,比那高懸的月還要更純粹幾分。
她遙遙望着奏,在後者的臉上捕捉了一瞬的困惑之色,用着清澈的聲音道:“走狗死不足惜罷了。”
“我好像見過你。”奏皺着眉,驚于她随手殺了一名聖域,也訝于她給自己一種隐隐約約的熟悉感。
“這不重要。”她輕輕晃首,沉聲道,“我方回山門,正要去禀宗主消息,順手幫你宰了這吃裡扒外的東西。不過,那消息你應當更在意。”
“何事?”奏的内心毫無波瀾,隻是出于對這幫助自己了卻心願之人的一點尊重,才問了一句。
“昨夜的消息。洛魂未死,在無盡海域之北,大約是血紅赤島與千畝桃林一帶,被碧血堂阻擊之後逃竄,目前下落不明。”
奏,當場便怔住了。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婉然目送星河流。
心扉的無盡深情,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昔日思念化成詩,傾訴歲月無邊的離愁。
曾以為故人已入黃泉,今日知曉仍存于世當令人心魂顫。
紅塵沉浮歲月長,心意數年不改香。
相逢何時成定局,情歸何處無風霜?
當言一聲,再見便不再分離。
奏對她深行一禮,正要離開,卻被她截住。
她看着奏,似乎有幾分懷念之意,手中卻是絲毫不慢,往奏手中塞了一把東西,卻又撕下她衣袖一角,收下了她鄭重的道謝,最後目送她的遠去。
以這姑娘的狀态,連山門都到不了就要先倒地上起不來了。再加上宗門就在剛剛戒嚴,她也收到了要阻截外敵的消息,不給那小姑娘丹藥和走後門的東西,她同樣也出不去山門。
她雖剛從外回返宗門,但很多事,便是一眼便知道了來龍去脈。
她把從奏衣袖上撕下的一角斬成兩段,血迹多的丢在了屍身未涼的第三人身上,符文亮起,他的屍身便在激素燃燒的烈火中化為灰燼。而在此期間,她卻又點了幾枚符文,往自己肩上一拍,刹那便是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靠,疼死老娘了。現下受的苦,日後可都要找宗主讨個說法。”
她低聲咒罵了幾聲,很難想象這般言辭是以她這般清澈的聲音發出的。待肩上的血流下來浸染了整條手臂,她這才做好止血,随後向着與奏離去的不同方向疾掠而去。
隻是,她才飛了數息時間,便與一隊人馬迎面撞上。她淺行一禮,随後頗為急迫地道:“見過堂主,方才堂主可見殿下蹤迹?”
“殿下,你是指奏?”碧血堂副堂主蹙起了眉,目光也一瞬間便聚焦在了她肩上的血迹——那顯然是新傷,“你肩上的傷怎麼回事?”
“沒有侵入宗門的外敵,是殿下殺了那兩人,方才又殺了一人。屬下方從山門外回來,見此景欲圖上前先将殿下穩定下來,而她突襲了屬下并撤離。屬下正追,但拍馬難及,現而便撞見了堂主。”她沉聲道,語氣滿是懊惱與羞愧。
身為聖域修者卻追不上領域,似乎的确該是如此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