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相有些重疊。
比蒼藍冷月小上幾号的腥紅時月,隻有個月牙兒,如今正完全落在了蒼藍冷月當中。而蒼藍冷月也并不圓滿,正是盈凸月的月相,裹着那淺紅的眉月,倒也正正好。
紅與藍的交疊,按照色彩學的原理來說,呈現的應當是紫色。就算蒼藍冷月近些,反射的光強烈些,也應當是偏藍的紫色。
然而,兩輪月亮的光都太淺淡了,他們自己呈現的顔色本就不深,照射到大地的光,便更是淡得幾乎就是銀白的。現下二者混合,依然是柔和的白,隻是多了一層淺淡到幾乎無法注意的紫。
而季煙羅,就是在這樣的奇怪月色中離開的客棧。
蘇璃在窗台,恰好見到了那一襲紅白衣裙的姑娘,當即隐匿了自己的身形與氣息,藏在暗處觀察。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藏,隻是注意到季煙羅似乎并不正大光明,她也便謹小慎微了起來。
按照往昔記憶,季煙羅在二百餘年之前,是尚未臻入長生的,甚至都未入聖。故而,當時的她,真實年歲與外貌别無二緻。而今且見,卻還是那般模樣,大概是往後不久便跨入了長生,如此看來,似乎有過不淺的際遇。
她一個北境松橋鎮四海閣的執事,來到東洲、身邊卻不見當地四海閣執事本就令人奇怪,現下深夜出行,便更令人深省了起來。
要不,跟上去看看?
正猶豫的蘇璃并非在糾結跟蹤道不道德的問題,她正在思考,自己如今的能力,究竟能不能做到不被發現?季煙羅至少也是長生階位的大修者了,洛魂那枚力量的種子是他生前的最後階位,是比長生高一階的領域,但這并不一定能高過季煙羅啊!
再何況,這是封存洛魂畢生修為的力量種子,不是自己本身的能力,能不能瞞過季煙羅還真不好說。自己隻是能小幅度引動其力量,在某些對身體承載能力要求不高的層面借用,但無法做到掌握。若想不顧一切地嘗試,大概就會像蘭爾索斯說的那樣,當場暴斃。
那麼,去不去呢?
不過,下一秒,蘇璃就發現自己不用糾結這個問題了。
原因自然不是蘇璃被發現了,她藏匿及時,而且見到季煙羅時二人之間的距離可不近,沒那麼容易被發現。但也正因離得遠,且蘇璃還在頭腦風暴思考去不去的問題,所以會造成什麼後果呢?
沒錯,季煙羅已經沒影了。
在她思考的這段時間,眼中一下沒盯住,那抹紅白的矯健身影便已見不着了。她甚至還在确認了周邊環境之後,從這三樓一躍而下,在外快速轉了一圈,然而什麼有用的信息也沒能搜尋到,隻好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件事告訴我們,盡早做決定,不然妹子都追不上(大霧)……
不過回屋之後,蘇璃也沒有過多地糾結于此。方才見到,還會因沒能探究到季煙羅要做什麼而惋惜,可當回到床上沉思的時候,又覺得這并不重要。
這的确不重要,季煙羅于她蘇璃,是完全的陌生人;于洛魂,則是一個見面次數并不多的舊友。季煙羅有着何等秘密,或者準備要做什麼,和她關系都不大。不見了,便就不見了吧,這份多餘的好奇心,也是該約束約束了。
蘇璃自我反省一番後,想着天光将明,也便沒有休憩,繼續修行了起來。
然而,蘇璃也忽略了,能被洛魂稱上朋友的,其實也就那麼幾個。他這短暫的一生,仇者多而友兩三,對他而言,大抵每一個朋友都是彌足珍貴的。所以,當年在聽聞松橋鎮四海閣驚變之後,他也會放棄原定要去探尋秘境的計劃,奔赴松橋鎮為兩位舊友解圍。
而那一次,也正是蘇璃記不清的所見的最後一面。
蘇璃真的記不清了嗎?
還是說,她潛意識裡并不想和洛魂的舊友有太多交集,所以故意記不清了?
這呀,還是個謎。
……
翌日天明,三人繼續起程,往通天淵而行。
離開前夕,蘇璃自然沒有再見到季煙羅一面。那姑娘就像是一縷紅白的輕煙,在蘇璃眼前缥缈而過,便不知去向,再也尋不着蹤迹。
而與此同時,蘇璃也沒想到,還能再見地這般之快。
從客棧出發,行不到半個時辰,便見得一片桂樹林。這片桂樹林規模不小,品種看樣子是以金桂為主。在這仲春時節自然是還沒到開花的時候。不過瞧這郁郁蔥蔥的架勢,待到秋日,便是随便想想,也能知道那将會是何等的盛況,謂之金色湧浪也不為過。花香之馥郁,大可一路北上,飄去天淵鎮、飄去天淵宗。
瞧見這片桂樹林,便意味着離通天淵已經不遠了,穿過之後便是天淵鎮,而天淵鎮,本就在通天淵的山腳。
蘇霖弦感慨着,總算是快到了,一路風餐露宿的,千裡迢迢的确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