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是心死的死寂？

接下來，洛魂繼續以這般不帶分毫感情色彩的沙啞嗓音、像是叙述他人故事那般，對這一句話總結的緣由補充了幾句。說是幼時，一股不知由來的詭谲力量爆發，直接毀滅了整個村莊。與妹妹去鎮上遊玩的他回到村子，隻見最後剩下的幾個半生不死的村民，在紫黑色的霧氣中痛苦地哀嚎與掙紮，卻依然止不住血肉剝離、白骨軟散的終局，最終不留一絲痕迹。村中六百多戶人家，但凡在村中的，無一幸免，屍骨無存。

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父母。

而當他遇見二丫時，正好感受到了這股基本同源的力量，二人就此相識。二丫是想來通天淵拜師的，正好他也能借此機會詢問老劍神是否知曉這等詭異。于是，趁着黑錦重傷未愈經常性的沉睡，二人結伴來到通天淵，爾後的事，老劍神也都清楚了。

老劍神沉吟半晌，坦言道：“此等力量，我聞所未聞。不過我認識些見多識廣之人，或許他們能知悉幾分。”

“那，關乎她的拜師之事……”洛魂遲疑。

“她果真是來拜師的嗎？”老劍神挂着微妙到讓人看不懂的笑，睿智而精明的目光，仿佛能參透一切，“許是想讓我幫忙清理掉這惡鬼，拜師隻是由頭吧。”

“過程如何暫且不論，結果相差無幾。”洛魂的神色沒有分毫與尴尬沾邊，依然平靜地叙述着他自認為的事實，“此般天賦，不與老劍神修劍未免可惜。”

“何等天賦？”

“純粹液态的玄氣漩渦。”

“天賦的确絕佳，還有呢？”

“尚未修行，白紙一片，璞玉之質更适合老劍神為之雕琢。”

“我是劍修，一生都在修劍，也隻會劍。”

“若從對劍都不甚了解的階段開始培養，鑄成名揚天下的又一劍仙，這不正是老劍神緻力推進的劍道事業其中一大光鮮案例麼？”

“捧殺。”

“老劍神六弟子，蚩黎，簾天，劫月，燭照，無隐，易初，哪一不是威震一方的赫赫有名的強者？”

“可都杳無音信。”

“那她便更合适了。她性子良善，喜靜，心懷感恩且有恩必報，你若待她一分好，來年必得三寸香。往後，許是多了個能與老劍神作伴的孫女。”

“你向來如此油滑嗎？”

“不，隻是為了把她推銷出去。”

“為何？”

“她跟我走，沒有未來，隻會前路盡失。泯然衆人還是最好的終局，大概率，會随我死在無人可知的角落，化作世人踐踏的塵埃。”

“可她，和你有什麼關系？”

“……”

“你先前說，你與她僅是萍水相逢，帶她來這通天淵還可理解為想要探究毀滅你故土的力量來源。但在此之後，你又何必擔起她去留的責任？”

“但行一事，有始有終。”

“你若從來都是這般心性，無情劍道崎岖坎坷，倒也不奇怪了。”

“這是絕路，才不願讓他人亦行絕路。”

“你太過消沉了。”

“得過且過，活一日算一日。”

“我印象，先前你談及久遠之前的舊事，還有一個妹妹與你同樣避開了那場浩劫。”

此話落下，寂靜無聲。

彼時的洛魂，眉峰如刃割裂蒼雪，眸中似有萬古寒潭驟然崩裂，暗湧裹挾着碎冰在眼尾凝成一線寒芒。頰側血色翻湧又褪作紙灰，隻餘先前争鬥時落下的幾點斑紅，便愈顯血色盡失的頹唐。萬籁俱寂之間，仿佛還能聽見一聲困獸般的嗚咽，轉眼又被碾碎在了齒間。哪怕他的脊梁本是如劍般筆直，但還是會被“妹妹”一詞，擊碎了臂膀，餘下帶鏽的喘息。

見得洛魂的神色，老劍神仿佛全都明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