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啟“啪”一下跪下了。
事實證明,當一個背不起的大鍋砸到頭上時,鐵骨铮铮的指揮使跪得比任何公公都幹脆、響亮。
“臣對皇上忠心耿耿,侍衛司上下對皇上絕無二心!”
陸燼軒:“……”
陸燼軒已經麻了,這裡人跪得太快,簡直防不勝防。他已經懶得再說了,按住一句話就吓得人跪下的白禾,然後說:“刺客已經死了,還起了火,這能查出什麼?沒必要浪費時間。不用查了。”
笑死,放手讓他們去查,萬一真查出什麼,查到火場裡的屍體就是真皇帝怎麼辦?
白禾瞬間領會到陸燼軒背後的用意,暗暗咬唇鎮靜下來,誤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是。”公冶啟一聽不必送自己人進大理寺立刻目露喜色。
這意味着皇上不會追究侍衛司護衛不力的罪責。他本人自是更不必受牽連。
侍衛司都指揮使心滿意足領旨離開,内廷副總管也灰溜溜走了。元紅瞅着皇上還有精神,趕忙說:“皇上,紫宸宮的火已滅了,内殿損毀許多,需戶部批錢,報與工部重新修繕。”
白禾瞄眼陸燼軒,走到一旁去給他倒茶。白禾怕不小心又說錯話,便主動躲開。
陸燼軒不懂工部、戶部是幹嘛的,但他做國防大臣時不知批過多少份國防采購預案及合同。如何花錢的流程他懂。“先叫他們做個預算草案給我、給朕看。不要花太多錢,裡面許多擺設毫無用處,不需要在這些上浪費錢。”
白禾與元紅同時愣了。
元紅:“皇上,草案是……”
陸燼軒語氣有點重,“錢打算怎麼花,花多少。條目列明,對照修房子的圖紙,每一筆錢都提前做規劃。朕這裡同意了再拿去批錢。”
“是,奴婢明白了。”大公公大緻弄明白了草案是個東西,趕緊說,“奴婢一會兒就去工部傳達皇上的旨意。”
陸燼軒:“?”
沒想到對面給出這種回應的陸燼軒隐約察覺到“旨意”是如同“法案”的存在。
指揮使特意要“請旨查辦”。元紅也表現出拿着皇帝旨意就去指揮工部——聽起來似乎是政府職能部門——幹活。種種迹象皆指向了一種可能。
啟國皇帝可能是實權君主,而絕非君主立憲制。
一個陌生而遙遠的制度名詞出現在這位帝國元帥腦海裡。
陸燼軒依稀記得它叫——封建帝制。
帝國的主要民族在過去曆史中沒有經曆過這個階段,反倒是他們敵國聯邦人祖上建立過這樣的國家。
身為帝國人的陸燼軒對此是陌生的,他忍不住去看白禾。
白禾捧着茶杯回到榻前,杯口冒着熱氣,白禾的眉眼低垂,文靜又柔弱。
陸燼軒深深歎口氣,從白禾手裡接過杯子。
小百合天真、稚嫩,孤身一人在如群狼環伺的皇宮中生活,沒人幫他,他早晚變成棋盤上的棄子。
“皇上,那火場裡拖出的刺客屍體……如何處置?”元紅問。
陸燼軒用眼神示意白禾說話。
白禾這次謹記着不能讓人查刺客,故意蹙眉說道:“處置刺客這等小事也拿來煩擾皇上?草席一卷,扔亂葬崗。”
大公公也隻是想要句明話,甭管是皇上說的還是侍君說的。立刻回道:“是,是。還有一事。皇上,羅閣老來了,說是内閣收到份急遞,需當面奏請皇上。”
“羅閣老?”白禾腦子裡閃過原白禾的記憶,“可是内閣首輔羅樂大人?”
白禾本該是新科進士,對朝臣有所了解又不能确定,如此發問合情合理,大公公不疑有他,點頭稱是。
白禾頓時有些緊張,手心裡冒出汗來。陸燼軒正巧來抓他手,摸到滿手的冰涼。
陸燼軒微怔,把仍舊冒着熱氣的茶杯塞回白禾手裡,對大公公說:“讓人進來。”
别的詞他沒聽懂,内閣首輔他老懂了!不就是首相嗎!
他任國防大臣的這屆政府是由民權黨組閣,首相亞爾曼·德理卡是個“容易相處的人”——在陸元帥的打壓下,本屆政府執政黨在軍方面前一直擡不起頭。
他十分有興緻,想會一會啟國的“首相”。
白禾緊張得去抓陸燼軒袖子,對于這個明明對朝廷、政事一無所知卻一上來就要跟内閣首輔面對面的人感到不可思議。
口口聲聲說自己什麼都不懂,甚至不識字,擔憂在外人面前露餡,為什麼還要見朝廷重臣?
在原白禾的記憶裡,内閣行使的相當于相權,首輔則人稱外相!
做了十四年皇帝的白禾比誰都清楚,能坐上此等位置的人絕不是等閑之輩!
陸燼軒能應付嗎?他能幫陸燼軒應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