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禾亦步亦趨緊跟在陸燼軒身邊,随着他找到錦衣衛指揮使淩雲。
“淩雲?”
礙于皇帝在同侍君親密說話,不便第一時間上來觐見的淩大人差點單膝跪下,好在他記得自己腰間挂着北鎮撫司的腰牌,跪不得,一跪就把皇帝身份暴露了。
“爺。”
在邊上豎着耳朵偷聽的官差們心裡咯噔一下。
能讓北鎮撫司的大爺們喊爺的得是啥人啊?
莫非是……司禮監裡的大太監!
嘶!
這年頭,太監長這麼英挺……不對啊!這位爺他有胡子啊!倒是那個叫福祿的面白無須,瞅着像太監。
陸燼軒輕輕哼笑了聲,将手伸到白禾跟前。
這是一個取東西的姿勢,白禾現在手裡隻有一樣東西。
他瞄了眼,遲疑着把槍放到陸燼軒手裡。
陸燼軒右手握住槍,拉下擊錘,迅速擡起槍口頂在淩雲額頭上。
“認識手槍嗎?”陸燼軒拿槍用力去頂淩雲,迫使他擡起頭注視自己。
濃烈的硝煙味從陸燼軒手上傳來,仿佛混着血的味道,淩雲驚怔到不敢亂動,冷汗刷地一下淌下來。
“看來是認識。”
誰能不認識?!
這東西剛剛殺死了五個土匪!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還沒咽氣的土匪。
押銀官差深怕出事牽扯到自己頭上,不由上前兩步。福祿立刻攔到官差前方做驅趕的手勢。
白禾亦頗為震驚,目光落到淩雲臉上。
是淩大人做錯了什麼?
“侍衛在宮裡做事,他們不懂,你鎮撫司也不懂?和朝廷押運的隊伍一起走,不知道遭受劫匪、敵襲的概率和危險性會增加?!”陸燼軒提高了音量,語中含怒,“你為什麼不提醒小白?”
淩雲的心猛然發沉,單膝跪下,深深埋下頭。
指揮使這般一跪,餘下三個錦衣衛便也跟着跪,泥水污染了他們的衣服,威風凜凜的錦衣衛如同喪家之犬。
在邊上默默确認活口、搬屍體的侍衛們腦子裡的弦猛地一繃,熟練的齊刷刷跪下來。
官差們左右一瞄,好家夥!他們也慌忙跪下來。
“屬下失職,請爺責罰!”淩雲無可辯駁,隻有認罰。
“嗤。”陸燼軒嗤笑,卻話鋒陡轉,“那邊有幾個活口,去審。上刑審。”
淩雲訝然仰起頭望眼他,又把頭垂下,“是!”
陸燼軒轉身,對跪着的衆人說:“都起來。我姓白,是聶州欽差,他們都能證明我的身份。你們押運的錢是我接收還是給聶州地方官員?”
白禾在旁小聲提示:“内閣發文撥的赈災款,自當是交付到赈災欽差手裡。”
所有人都跪着的場景裡,唯有白禾能站在陸燼軒身邊。
這種“鶴立雞群”便是一種“特權”,是腐蝕白禾的糖衣炮彈之一。
白禾俯視着所有人跪在帝王面前,低下他們的頭顱,接受君主的責問——他前世從未得到的威風,或者說權利。
官差不敢立刻起身,見福祿給爬起來給他們打手勢才跟着起身。
至于跪習慣了的侍衛們已經順暢的站起來繼續搬屍體了。
“是要交給聶州巡撫。”官差畢恭畢敬說,“不過這還沒到聶州地界,按規矩我們得把銀子押到聶州,拿了巡撫和地方藩台衙門的回文才能回京複命。”
經過錦衣衛認罰這一跪,誰還猜不到陸燼軒的身份?官差們瞄向白禾的目光都帶着驚恐。陸燼軒的身份必定貴不可言,那能夠站在他身邊的小公子哪裡能是一般的官家公子?
這位小公子可是遇到劫匪,險些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事了啊!
原來戶部這一趟讓他們押的镖不光是官銀,還有這位小公子呢!
陸燼軒點點頭,手指隘口方向說,“前面有兩具屍體,衣服和你們一樣。”
官差們呼吸一窒,倒沒有太意外。他們給朝廷押解東西,并不比民間镖局走镖更安全。聽聞同僚噩耗,他們隻能歎一句生死有命,然後派幾個人去收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