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是安吉縣首富,有人說他家财萬貫,連着隔壁幾個縣就屬他最富。
有個詞叫為富不仁,然而陳老爺似乎不同于别人。安吉縣的人提起陳家便要說這是積善之家,陳老爺是大善人。陳家在安吉縣城辦了一個義學,請秀才做先生免費教人讀書。
陳老爺的夫人和女兒辦了善堂,收養一些孤兒,送他們去藥鋪或各種工匠那兒做學徒,學成手藝後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逢年過節陳夫人還會帶着女兒、兒媳施粥發米,城中百姓都說陳家女眷們人美心善,像女菩薩。
陳老爺和家人在外頭總是與人為善,性格好脾氣好,極少與人結仇,縣衙的人和陳家下人無不對其交口稱贊。
如此人家,想必是大善之家吧。
結果陸燼軒一到安吉就點兵帶隊去搶了陳家。陸燼軒下令搬空了陳家存糧,搜刮走了全部現錢及銀票。
陸燼軒對陳老爺說:“按規定是征收八成,但安吉受災嚴重,本縣接收了大批災民,城裡城外幾萬人等着錢糧救命。聽縣令說陳老爺心善,肯定見不得大家餓死吧?從你家多拿的錢以後會返還。”
說完如此厚顔無恥的話後,陸燼軒甚至明示陳家這麼有善心,不如再向他捐點物資,衣服、餐具、藥材等來者不拒。
有意思的是幾日後陳老爺果真弄了一批物資捐上來,連城外粥棚後來用來熬粥的柴都是陳家捐的。當時縣令就在一旁說陳家如此大善之家,等災情過後一定上疏朝廷,請朝廷表彰嘉獎。陸燼軒沒做表示,隻管拿人東西。
今日陳老爺辦宴,宴請在安吉赈災的一幹官員、将士。給士兵辦的是流水席,包了城中最大的酒樓和部分街面做場地。而官員與将領等這些有身份的人則被請到陳家府邸,美酒佳肴招待。
如陸燼軒、李征西這般大官自然是坐到主桌,安吉縣令和陳老爺都隻能當陪酒的上桌。由于陳老爺分不清欽差和總督誰更大,索性就不私自做主,而是待兩人到場後自己入座,由着他們自個兒分大小。
陸燼軒一個外國人,哪兒懂啟國的禮儀文化?隻要不涉及到公務,不是諸如到下議院開會、到内閣開會之類這些工作場合,他不怎麼關心座次問題。非工作場合,例如平時在食堂吃飯,他不介意和他同坐一桌的是士兵還是秘書、大臣。
參加宴會就更不用說了,陸元帥參加的宴會也是“工作”。比如帝國皇帝在皇宮進行授銜儀式後的酒會。
像今天陳老爺辦的這個犒軍宴是陸元帥極少參加的私人宴會,他帶着白禾來參加,圖的就是“有錢人請吃席,菜肯定特别好”,帶體弱的小百合來吃頓好的補補營養。
抱着這樣的心态,陸燼軒一點都不客氣,拉着白禾就入座。反倒是白禾注意了下座次問題,指引他去上座。
等李總督帶着軍師、親信和這次剿匪立功的二十勇士來時,陸燼軒已經占了上位,白禾就坐在他身旁,夏遷站在二人身後搶了陳家下人的活給他們端茶倒水,侍衛在隔壁桌入座。
陳老爺親自迎接李總督,還不等他作出指引,李總督就瞥了一眼軍師,接着主動到陸燼軒這桌入座。軍師自然在旁邊坐下。
其他人一瞧,那一桌坐了聶州巡撫與總督,他們啥身份啊能往上湊?于是紛紛自尋别桌。
軍師主動搭話以活躍氛圍,一坐下就笑着問:“白大人回安吉後怎麼沒再帶小公子回營住了?是不是小公子在營中住不慣?若是營中有什麼問題不妨告訴我。我在軍中還是說得上幾句話的。”
陸燼軒:“?”
不回營跟白禾有什麼關系?是他因為傷勢問題賴在縣衙睡高床軟枕,想放松放松。
白禾沒覺得軍師是來活躍氣氛的,隻覺對方又在試探,所以回道:“哥哥為剿匪孤身帶兵直闖龍潭虎穴,他回來後雖然表面瞧着無恙,可我心疼哥哥,便央着他在城中多留幾日,養養精神,也好養養身子。”
丹楓揚起的嘴角頓時有些繃不住,下意識瞄眼李總督,強顔歡笑道:“啊,部堂對我講了白大人上山剿匪的英勇之迹,大人神勇無匹,令在下佩服。沒想到文官之中也有白大人這般上馬可安邦之人。這裡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陳家的丫鬟慌忙端上已經備好的熱茶,轉頭又要去取酒。陸燼軒在桌子下捏捏白禾的手。
白禾立即婉拒:“文武雙全者自古有之,史書中不乏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之名臣。我兄長為官資曆賞錢,還有許多不足,軍師不必如此。”
舉起茶杯的丹楓:“……”
李總督圓場說:“上差确實有為将之材,隻做文官隻怕沒了才華。不知道白大人有沒有想過去兵部一展才華?”
話問到陸燼軒臉上了,等着開飯的陸元帥笑道:“我要施展才華為什麼不進軍隊?還有什麼文官……軍師,李總督難道沒告訴你我以前就是當兵的?”
軍師驚訝道:“部堂确實說過,可官職分文武,巡撫一職确是文官,又聽小公子說白大人是今科進士及第,入了翰林。離恩科才過去幾月便受封欽差,若是從軍再往上爬,可不如大人如今一步登天的順遂。就說部堂大人當年也是進士出身,卻在朝堂熬了許多年才掙到這個總督的位置。”
李總督點頭說:“我确實熬了幾年。如果隻在軍中靠立軍功上升,如今四境皆平,少有戰事,憑軍功不會比入翰林做欽差升得更高更快。倒不如設法調去兵部,同樣能一展所長。”
李總督兩人仿佛多年好友為人打算一般,誠懇地讨論起陸燼軒的仕途未來,試圖幫他擇優選路。
陸燼軒才沒興趣聽人給他講職業規劃,他懶得做聲,白禾趁機說,“如今兵部尚書是首輔羅閣老,若無他賞識,哥哥就是進了兵部又如何?李總督與軍師這般說,可是在羅閣老那裡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