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自然,錢姑娘不必客氣。”大叔點着頭離開了。
蘇綿綿有些慌張地看着關門回來了錢淺,“姐姐,你不想要我了?”
錢淺輕輕拍了下她的手,“胡說什麼呢!我那是怕,怕萬一我不在家,人家叔叔嬸嬸來送米送柴,你連錢都不給人家。從今往後,你要鍛煉鍛煉膽子,替姐姐分擔這些活計。”
蘇綿綿用力點頭,“我什麼都能幹,姐姐别不要我。”
錢淺捏捏她的小臉哄道:“不會的,姐姐怎麼舍得離開你呢?”
蘇綿綿看了眼宋十安,遲疑着問:“那,姐姐若是成婚了呢?”
錢淺看了眼宋十安,又看看蘇綿綿揪心的表情,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綿綿竟以為自己要與宋十安成婚,所以想要把她自己留在家?
她莫名紅了臉,結結巴巴解釋:“你,你胡說亂思、不是,你胡思亂想什麼呢?”
她慌得舌頭都打了結,然後才想起來宋十安看不見,他又不知道綿綿說的是什麼,趕緊捋直舌頭,“啊,總之,姐姐不會丢下你去成婚的。就算姐姐成婚,也一定會将你帶在身邊的!”
宋十安逗弄姐妹倆:“那若是綿綿先成婚了呢?”
這下錢淺愣了。她還從未想過,綿綿會成婚。綿綿還小,不懂情愛,隻是從各種書和話本子裡得知,成婚便是有情人生活在一起。
蘇綿綿毫不遲疑地說:“我成婚也要帶着姐姐!咱們就在家裡成婚,我還與姐姐住東廂,讓姐姐的夫君和我的夫君去住正屋!”
錢淺忍俊不禁,“嗯,綿綿規劃的很好,就按你說的辦!那你何時給姐姐帶個夫君回來呀?”
蘇綿綿認真想了想,“姐姐是喜歡風流公子,還那個笨大俠?綿綿會按照你的喜好去尋的。”
宋十安聞言仰起臉。
錢淺哈哈笑出聲,“綿綿還是給自己找夫君,還是給姐姐找夫君啊?你呀,找你自己喜歡的人就好啦!”
蘇綿綿笑着點頭,“嗯!”
“話說,咱們晚上吃什麼?我一點都不餓。”錢淺拍拍肚子,“吃飽了睡,睡醒又快要吃晚飯了。”
宋十安提議道:“中午吃的油膩,晚上喝點粥吧!”
“好,我去拿砂鍋煨上粥~”錢淺鑽進廚房。
宋十安小聲問蘇綿綿:“綿綿剛說的風流公子和笨大俠是誰?”
蘇綿綿道:“就是《神鷹大俠》話本裡……”
“綿綿不準說!”錢淺打斷她,臉上莫名有點臊得慌。
“哦!”蘇綿綿不明所以,但乖乖閉了嘴,抱着錢匣子放回房。
錢淺尴尬地對宋十安解釋:“小孩子愛看雜書,見笑了~”
雖然聽出了她的心虛,但宋十安沒當回事兒,“無妨。這個年紀的姑娘公子們都愛看話本、聽故事。你才十六歲,喜歡書中的故事和人物也很正常,沒什麼好害羞的。”
錢淺無言以對。
三人又喝了會兒茶,閑聊了一陣,然後熱了中午的剩菜,喝粥吃了飯。
天色已然暗下來,錢淺與宋十安坐在院中,綿綿将前日買的杏子、桃子用井水洗淨,端到石桌上。
幾人吃着酸酸甜甜的果子,吹着晚風。
“今晚月色可好?”宋十安蒙着眼睛,輕聲問。
“嗯,極好。”
錢淺看看彎彎的月亮,細細地形容,“是彎月,像被一口咬掉了一大半的月餅。滿天繁星,都在朝着咱們眨眼睛。樹枝上的葉子是那種很新的嫩綠色,在月色下依舊顯得很有生機。”
宋十安勾唇淺笑,“真美。”
錢淺與宋十安手握的茶杯碰了一下,輕聲吟誦,“人生百年有幾?念良辰美景,休放虛過。窮通前定,何用苦張羅。命友邀賓玩賞,對芳樽淺酌低歌。且酩酊,任他兩輪日月,來往如梭。”
“姑娘好才情,如此心胸豁達,不入仕當真是可惜了。”宋十安歎道。
錢淺對月舉杯,“人生如寄,多憂何為?我不過人間一看客,與在意之人守着一方小院,靜聽風雨,閑侍花草,足矣。”
院門忽然被敲響,周通推門進來,“公子,天色不早,得回府了。”
“好。”宋十安溫和應了。
他站起身,掏出昨日那枚玉佩遞給錢淺,“這玉佩原就是答應綿綿姑娘,贈與她姐姐的生辰之禮。既已送出,怎好收回,還請姑娘收下。”
錢淺将他的手推回去,“别鬧。非親非故,怎好收你這般貴重之物?”
宋十安遲疑地問:“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錢淺笑道:“那朋友之間更無需如此了。何況這種物什可不好随意相贈的。今日這桌宴席已然足夠,破費了。”
宋十安知道錢淺的意思,貼身玉佩多作為定情之物,愛侶之間才會互相贈送,便不再勉強,起身對錢淺行禮:“那,今日多有叨擾,多謝關照了。”
“客氣。”錢淺回禮。
周通滿臉感激,也跟着重重行了個大禮,然後推過素與走向門外。宋十安拿着竹杖,慢慢跟在後面。
錢淺跟着宋十安,不扶,也不催,慢慢送他出門。
宋十安邁出門檻後突然停下,回過身,好像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錢淺問:“可是遺漏了什麼?”
宋十安有些猶豫,頓了下仿佛鼓起勇氣才問:“不知,日後可還方便再來打擾?”
錢淺笑靥如花,“當然,随時歡迎。”
宋十安表情舒緩開來,“那,再會。”
錢淺沒有意識到,她回院的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但蘇綿綿看出來了,“姐姐,你會與宋公子成婚嗎?”
錢淺腳下一滑,“什麼?怎麼可能!你怎會往那想?咱們才與他見了兩面而已!”
蘇綿綿困惑道:“可是,你從未對遠山哥哥說過歡迎他随時來家裡。而且遠山哥哥每次來,你也從未這樣開心過。”
錢淺疑惑,“是嗎?”
蘇綿綿點頭,“嗯!很久沒見姐姐這麼開心了。”
錢淺正不知如何解釋,蘇綿綿又道:“我挺喜歡宋公子的,希望他可以常來,周伯伯也常來。”
錢淺啞然失笑,“你是想吃好吃的吧?”
周通将素與交給孫烨,孫烨搬到馬車上,“公子,上車吧!”
宋十安說:“周伯,我想走走。”
周通一愣,“那好,我陪公子走走。”
宋十安走得雖然慢,但坑窪避障已經沒什麼問題,周通激動地想哭,公子終于願意面對現實了。
宋十安慢慢走着,突然問:“周伯,你可聽說過名為《神鷹大俠》的話本兒?”
周通道:“公子還不知老周我麼?我這把年紀,老眼昏花的,哪還看得了書?”他想了想又說:“明日我去書肆瞧瞧,若有的話便買回來。”
宋十安點點頭。
周通小心翼翼地問:“公子,今日與錢淺姑娘相處的可還愉悅?”
宋十安沒有否認:“嗯。眼盲這兩個多月來,我第一次覺得有人懂我。周伯,被人理解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就好像置身在無邊無際的漆黑之中,她提着燈籠走來,問我說,能一起走嗎?”
周通激動攥拳砸手心,“我就說!”
宋十安疑惑:“嗯?說什麼?”
周通趕忙道:“我,跟孫烨說,錢淺姑娘秉性良善、心性灑脫,與公子您肯定對脾氣!其實我早就來了,錢淺姑娘說讓我晚間來接,卻也沒說飯前還是飯後。我從門縫瞧着,公子與姑娘聊的興緻盎然,也就沒敢打擾。”
宋十安臉上有些不自在,“我竟不知。倒叫周伯久等了。”
周通道:“無妨無妨!難得公子有投緣的友人,老周替公子高興。”
宋十安揚起嘴角。
一陣微風拂面而過,帶來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與錢淺身上的味道很像。
宋十安停住腳步,“周伯,你可有聞到一股花香?”
周通使勁兒嗅了嗅,“沒有啊!”
宋十安又聞了下,的确再也沒了,輕聲道:“上車回府吧!”
翌日清晨,侍從服侍宋十安洗漱,周通在旁問:“公子昨晚睡得不錯?”
宋十安擦臉的手頓了一下,“嗯,睡得很好。”
孫烨笑得很激動:“真是太好了!公子近來睡眠極輕,如今又是在不熟悉的環境,鮮少睡熟過。”
侍從想侍奉宋十安吃飯,宋十安卻回絕了,讓侍從盛好粥和小菜,自己用勺子吃了。随後問周通:“周伯安排一下,咱們今日再去那條河一趟。”
“啊?”周通傻眼,緊張地問:“去……去幹嘛?”
宋十安神秘一笑,“去摸蚌。”
宋十安與周通一起站在及膝的河水中,慢慢摸索着,孫烨站得更深些,玩得倒是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