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後,衆人各自回去午睡。
錢淺上午睡了許久,眼下卻不困了,想着大家都在午睡,自己四處溜達溜達,享受難得的獨處時光。
不想從行宮如廁完出來,正碰上沈望塵。
沈望塵笑問她:“睡飽了,現在不困了?”
“嗯。”錢淺應了聲,問:“你怎麼也沒睡?”
沈望塵道:“有事。而且我也沒有午睡的習慣。”
她從不是好奇心重的人,所以沈望塵沒有隐瞞,直接說有事,甚至暗自期待,她會不會問是什麼事?
“哦。”錢淺果然沒問,繼續向前走。
沈望塵也不覺得失望,沒再說别的,隻是與她并肩前行。在她面前,他不用刻意去隐瞞什麼,也無需向她解釋,這種感覺很輕松。
二人是打算朝河邊的方向去的,所以在低位。
行宮依水而建,宮殿、院落、行廊都建的很高,上下錯落着十幾尺。在二人看不見的上方行廊上,有幾名女子在說閑話。
“雲王竟會被那樣的女子纏上,也是倒黴。”
沈望塵腳步頓了一下,看向錢淺。
錢淺以為她們再說姚菁菁,誰料她們下一句便說:“可是今日我見雲王從馬球場出來時,是牽着她手的呢!”
好吧!錢淺這下确定了她們是在說自己了。
又有人說:“一個門客,就算一時得了雲王青眼,還真當自己有名門閨秀一較高下的本事不成?”
“可我這兩日與王爺偶遇,王爺連話都顧不上跟我說兩句,便要追那女子去。”
“這樣的女子很有手段的!誰知道她成天在王爺身邊,給王爺灌了什麼迷魂湯呢?”
“那姚菁菁不是也看上雲王了?怎麼還能跟那女子有說有笑的?”
“這才是姚菁菁的厲害之處。你們别看她平日好似直來直去,誰知道她不是故意接近那女子,等待伺機而動,一腳将那女子遠遠踹開雲王身邊呢?”
“你沒發現沈望塵那個花花公子,這次也居然沒有去哪家姑娘面前孟浪,成日跟她們厮混在一起麼?”
“沈望塵不會看上姚菁菁了吧?”
“沈望塵可不是傻子,姚丞相怎麼可能讓姚菁菁跟他有所瓜葛?說不定是那個女子同時吊着雲王和沈望塵呢!畢竟雲王府的門楣她下輩子都夠不上,但沈望塵本就浪蕩,不服教條,甯親王又從來都不管他,能扒上沈望塵,她這輩子也夠了。”
“沈望塵那個拈花惹草的,又怎會踏實穩定的過日子?就算她如願進了甯王府的門,以後的日子也必定是雞飛狗跳、不得安生的……”
錢淺恍若未聞,并沒停下腳步,徑自而去。
沈望塵閑庭信步跟在她身邊,直到那幾人的聲音漸漸聽不見,才奚落道:“哎呀,想不到你的名聲已經壞成這樣了呢!”
錢淺不鹹不淡地回敬一句:“彼此彼此。”
沈望塵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她們這麼說你,你不生氣麼?”
錢淺無所謂地說:“她們對我的一切看法,都是她們自以為是的想象,那些諷刺、謾罵也不過是在發洩情緒而已。不痛快的是她們,我又何必在乎?”
沈望塵抿了下唇,似乎覺得很有趣,又問:“不打算教訓教訓她們?我相信以你的本事,定能把她們諷哭的。不用怕她們人多,有我在呢!反正我名聲這麼差,也不在乎再多背一個欺負女子的罵名。”
錢淺輕嗤一聲,“人間樂不打低端局。”
沈望塵下巴稍揚,饒有興緻地問:“那何為高端局?”
錢淺慢條斯理地睨了他一眼,“至少得到你這個層次。”
沈望塵莫名手心一緊,再次感覺好似被看穿了靈魂深處的底色。
錢淺并未再繼續說他,而說回那幾名女子:“踢跑幾隻碩鼠又有什麼可驕傲的?這樣互相争豔、相互傾軋,隻會讓人倍加輕視和厭煩。”
沈望塵正想要不要詢問,呂佐遠遠地跑來:“公子!”
呂佐氣喘籲籲跑到沈望塵身邊,看了一眼錢淺。
錢淺知趣地離開,不去探聽别人的秘密。
她漫步到河邊,在一顆海棠樹下靠坐,看着花開如雲的樹冠,十分享受這片靜谧。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正當錢淺又覺得有了絲絲困意時,身旁出現了腳步聲和女子交談的聲音。她并不打算理會,那腳步聲卻在她身旁停下來。
“呦!現在的門客可真輕松啊,成日陪人吃喝玩樂,還能享受皇家行宮的美景。”
錢淺一聽,這不是剛才那說閑話的其中一人麼?她睜開眼睛看過去,是兩名女子,身後各跟着一名侍女。
她不欲徒增是非,起身就打算離開。
一名女子卻将吃了一半的果子扔到她裙子上,挑釁道:“撿起來,幫本姑娘扔掉。哦!對了,這可是剛從豫州送來的果子,本姑娘沒吃完的地方,就當好心賞你嘗嘗味道吧!”
錢淺面無表情地撿起果子砸到那女子前襟上,冷聲道:“這麼貴重的東西,你千萬要啃幹淨一點兒,可别浪費了。”
那女子仿佛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吓得尖叫了一聲,看着前襟的小塊污漬怒道:“你幹什麼?!你知不知道,我這件衣裳比你全身上下加起來都貴!”
錢淺冷笑了下:“那你可要努力加把勁兒了,不然這輩子都會覺得這件衣服貴。”
那女子惱怒地問:“你說什麼?”
“聽不懂人話啊?啧,真可憐。”錢淺譏了句,語氣輕蔑地說:“我是說,我無價,你明碼标價,這,就是差距。”
沈望塵聽完呂佐禀報,點頭道:“嗯,按計劃行事,萬不容有失。”随後他的目光落到河畔那個一直牽動他思緒的身影上。
呂佐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問:“她這是在跟誰說話?”
話音剛落,便見她向前走了兩步,而後卻被身後的女子扯了回去,重重扇了一耳光。
沈望塵呼吸驟然加重,手不由得微微攥拳。
“嚯!”呂佐事不關己地遠遠看熱鬧,一臉看小孩打鬧的表情。
誰知下一秒就見錢淺毫不猶豫擡腿,利落回過一腳,直接将打她的女子踹趴在了地上。
“嚯哦……!”呂佐再次發出感歎,臉上滿是吃驚。
沈望塵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斥道:“看什麼熱鬧?還不趕緊去幫忙!”
錢淺從來都不是徐芷蘭那種溫順好脾氣的人。
她平日隻是懶得與那些還未開智的蝼蟻計較,可這坐井觀天的癞蛤蟆居然敢打她,那就怪不得她動手了。
她并不會打架,身體也不甚強壯,但她一直保持着練舞的習慣,太清楚自己一腿一腳能有多大勁力了。
果然,她一腳踹在女子的胃部,那女子直接趴在地上“哇”地吐了出來。
女子的侍女驚叫地上前扶自家姑娘,卻愣是沒攙起來。
另外那女子見好姐妹挨了打,與侍女一同沖上前,就想教訓錢淺。
二人進入攻擊範圍,錢淺再次迅速踹出一腳,将那侍女踹翻,而後一個肘擊砸到她家姑娘的胸上。
那女子疼得慘叫,蹲在地上捂着胸直接就哭了。
錢淺輕蔑一笑,今日便讓她們漲個教訓,不要挑戰一名舞者的腿勁。
“我跟你拼了!”先前一直扶她家姑娘卻沒扶起來的那名侍女,見四個人被撂倒了三個,尖叫着朝錢淺沖過來。
*
宋十安正在跟李為說:“明日行宮的衆人就要回城了,今晚就要把兵點好,叫将士們明日早些出發,沿途守好,路上絕不能出任何差池。你也轉告禁軍統領一聲,最後一晚不要放松戒備,守好行宮。”
他沒等到李為的回應,卻見李為突然朝着一個方向快步沖了過去。
宋十安順着方向看過去,才發現有幾名女子在打鬥。
錢淺一拳砸在向她沖來的那名侍女的胸上,手砸得生疼,那侍女受痛卻行動未止,想要抓她的頭發。她毫不客氣屈擡腿,再次頂到了那侍女的肚子上,侍女慘叫着捂着肚子跪在她面前。
被肘擊砸到胸的那名女子再度起身,錢淺抓住她揮來的手,又朝她肚子上狠狠補了一拳才算老實。
眼前的四名女子或趴或躺、或蹲或卧,一個個涕淚橫流,有的是吐的,有的是疼哭的。
真是不堪一擊!
錢淺正在對自己的戰鬥力沾沾自喜,身後卻傳來男子的怒喝聲。
“幹什麼呢你!”
錢淺回頭見到李為,想起他是宋十安身邊的人,順着他的身後看去,宋十安果然也來了。
她臉上一僵,轉身便想走。
李為卻以為她是心虛想逃,将刀鞘橫在她身前:“想跑?哪有那麼容易!”
雖然刀未出鞘,但錢淺還是有些怒了。她也不知是因為對方攔住她,讓她不得不直面宋十安而生氣,還是因為他是宋十安的人,卻持刀攔着自己才生氣。
僵持之際,宋十安已然趕到。
他看到錢淺泛紅的半邊臉,有些吃驚,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
“有事!”一名女子掙紮起身站到宋十安身邊,“侯爺!我好痛啊!你快把這個嚣張的瘋婦抓起來!我要上告府衙,重重懲處這個瘋婦!”
宋十安掃過容狀狼狽的四名女子有些不知所措:“這,是否,有何誤會?”
“沒有誤會!”最早被踹吐的那女子用帕子擦掉嘴角的髒污,哭道:“她都把我們打成這樣了……能有什麼誤會啊……”
李為也道:“侯爺!卑職親眼見到這女子出手傷人!”
宋十安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錢淺冷冷瞥了他一眼,挑釁地看向李為:“既然将軍這般笃定我傷了人,那不如,驗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