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淺連忙搖手拒絕:“诶诶,你可千萬别這麼說,這麼大的鍋我可不背啊!我沒有什麼能幫你的,你做的事兒我也不想打聽。我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就是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沒有想翻天覆地的野心。我肯定是要走的,跟皇太女沒多大關系。”
沈望塵不信,扳過她的肩說:“世人都會害怕被傾軋排斥,害怕孤單、無依無靠。你好不容易才在京都城立住腳,若非迫不得已,又怎願舍棄一切浪迹天涯?你看着我的眼睛說!”
錢淺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孤單、無依無靠那種東西,我早就不怕了。我是真的想出去走走。”
沈望塵見她神情堅定,便知道她所言非虛,挫敗地垂下手放開了她。
良久之後,他才問:“宋十安,知道嗎?”
錢淺想了想,“你說的是我要外出遊曆這件事嗎?他知道,皇太女找來之前他就知道了。”
沈望塵知道此事再無轉圜之地,神情頹然地躺在地上,“我真的搞不懂,你到底想要什麼。”
錢淺也躺在地上,回道:“你總是把問題想的太複雜。有沒有可能,我就是什麼都不想要啊?”
沈望塵不再發一言。
錢淺盯着房頂上墜着的樂器看了許久,幽幽道:“這裡好大好空啊!房頂也好高。”
沈望塵沒出聲。
錢淺又道:“門不像是把人關在外面,倒像是把我關在了裡面。”
沈望塵悶聲回應:“是你把别人關在了外面,把自己關在了裡面。”
錢淺不置可否。
*
臘月二十七,宋十安來拜訪,送了些年貨,裡面還有半扇鹿肉。
家裡人都在,尤其夏錦時神色不虞,錢淺隻是與他寒暄着說了些客氣話,便沒留他了。
臘月二十八,姚菁菁和徐芷蘭來了。
徐芷蘭為那日失态跟錢淺道歉,還送了她一盒子藥丸。
錢淺懼怕喝藥,但月事又痛得要命,已然人盡皆知。當初從北郊行宮回來後,徐芷蘭就請太醫做了許多藥丸,讓她月事的時候吞服。這藥丸有補氣養血,調經止帶的功效,雖然含有安眠草藥,吃了會昏昏欲睡,但總歸能讓那幾日不再難捱了。
藥丸用蜂蠟包裹封了層,可以保存很久。徐芷蘭又叮囑,吃完給她寫信留好地址,她立即就能寄過去。
姚菁菁送了一件滿毛的貂皮披風,說平時可以披着擋風保暖,客棧的被子不暖時還能當蓋毯。
錢淺再三道了謝,卻仍堅持不告訴她們哪天走,不願她們相送,二人隻得作罷。
臘月二十九,戚河匆匆跑來一趟,送了些年貨,又給了錢淺一個小牌子,說是遇到急事拿這牌子,可到卓家在大瀚各地的豐隆錢莊叫人幫忙,用錢直接取就好。
錢淺推拒說不要,戚河隻說王爺說了就當借給她的,等她回了京都再還就是,就一溜煙跑了。
錢淺覺得很虧心,何德何能叫她遇到這麼一群朋友,明明她對他們也沒多好。
裕王與綿綿交換了婚書,就跟他們一家人一起歡歡快快地過年了,除了皇宮必須去的家宴,幹脆堂而皇之地賴在錢家了。
年初四,錢淺躺下後還沒睡着,又聽到屋門被推開的聲音,她猜到來人是誰,也懶得動。
果然,沈望塵進了屋,踢了一腳她靠在榻邊兒上放着的高大背包,問:“這是什麼?”
錢淺答:“我讓綿綿給我量身定制的雙肩背包。”
沈望塵詫異道:“你就打算帶這點東西走?宥川郊遊一次都比你帶得東西多。”
錢淺無所謂地說:“我是去遊曆,缺什麼路過城鎮直接買就是了,帶的太多反而累贅。”
沈望塵沒再說什麼,又自行靠躺在床邊。
錢淺微微皺了下眉,卻沒有斥罵他,隻問:“找我有事兒?”
沈望塵擡手墊住後腦勺,懶洋洋地說:“跟你聊聊天。畢竟你時日也不多了。”
錢淺從被窩裡伸出拳頭朝他晃了晃:“我時日不多之前,先把你燒了。”
沈望塵從鼻腔輕嗤一聲以示嘲笑,而後盯着床頂輕聲道:“我或許再也遇不到像你這樣的人了。”
錢淺調侃問:“像我這樣當牛做馬的?”
沈望塵不樂意了,反問道:“你何時當牛做馬了?”
“嘁……”錢淺調侃他說:“對我這麼不滿意,又有什麼好留戀的?還是你覺得這宅子給虧了,惦記要回去了?”
“你當誰都跟你似的,這麼财迷!”沈望塵食指敲了下她的額頭,又問:“話說,不打算再找個出手闊綽的下家了?”
錢淺捂着額頭瞪他,忍不住伸手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腰腹反擊:“你當誰都跟你似的,出手就是一套宅子?”
沈望塵被戳得又痛又癢,卻愣了許久。
她居然還手了?
她從不跟人動手,也不喜與人親近,姚菁菁都是死皮賴臉的去拉她、抱她,她也鮮少給予回應。她剛剛居然對他動手了?
錢淺見沈望塵呆愣的樣子,神情也有些不自然,卻嘴硬道:“怎麼?隻需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沈望塵抓住她的手腕,隔着被子也戳了一下她的肋下:“對,不許。”
雖然隔了層被子,卻也痛癢難耐,錢淺自知不敵,很識時務地說:“不許就不許呗!你赢了,松手。”
“哼!難得見你服軟。”沈望塵悻悻地松開手。
錢淺把手縮回被子,卻注意到他手背上的那條傷疤。
沈望塵重新靠回去,問:“你今天心情不錯?”
錢淺反問:“我不是一直都這樣?”
沈望塵說:“不是啊!你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冷冰冰拒人于千裡之外。”
“哪有?!”錢淺不承認,但随後又道:“可能事情都完成了,精神就松懈下來了,所以心情好,想原諒全世界。”
沈望塵也覺得她好像松弛了不少,便說:“等想成婚了告訴我,我幫你找個合适的,保證有錢還傻,任你拿捏。”
錢淺嗤笑:“謝絕好意。個人事務我會自己處理好,不勞費心。不過……”
“不過什麼?”沈望塵問。
錢淺坐起身,從枕頭下拿出匕首,将刀柄遞給沈望塵,“你手上這道傷,再不還回來,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沈望塵有些生氣,把匕首丢到一旁,“我說過,我會讨回來的。”
“再見不知猴年馬月了……”錢淺态度很堅持。
沈望塵生氣地打斷她:“那就猴年馬月見!”
錢淺歎口氣,無奈地說:“那你日後……可不要怪我沒給你機會嗷!”
沈望塵胸口悶得厲害,背過身去坐在床邊,也不說話。
錢淺想着今日一别估計再也不會相見了,還是決定勸他兩句:“沈望塵,其實你不用去證明什麼的,更不用去讨好誰。視角放到生老病死上,許多不平、不甘,其實沒有多大所謂。活在哪、死在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活,才能盡量不留遺憾。”
沈望塵冷哼一聲,回手遞給她一個小瓷瓶,“喏。”
“這是什麼?”錢淺接過來,擰開蓋子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出門在外不安全,留着防……”沈望塵話還沒說完,見到她的動作當即變了臉,擡手就奪。
錢淺不防,被他的動作帶得往前一撲,撞進的他懷裡。她坐直身體,憤怒地拍了他胸口一巴掌,皺眉斥道:“你幹嘛?”
她先前撲來時,額頭頂上他的唇,明明隻是尋常的溫度,卻瞬間點燃了沈望塵的心火。他喉結上下一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再次将她拉近。
錢淺莫名有些頭暈,蹙眉道:“松手!你放開我!”
沈望塵捏着她的手腕,眼中燃燒起一團火:“我若不放呢?”
錢淺憤力跪起身想把推他下床,然而力氣卻仿佛被瞬間抽幹,眼前一黑直接就壓了下去。
沈望塵毫不意外,将軟倒暈去的錢淺放躺在臂彎,就勢低頭吻上了那彈軟的粉唇。
輕觸即分,柔軟微涼的觸感,卻讓他如觸電般渾身湧起一陣酥麻。
奇異的悸動令沈望塵感覺有些陌生又刺激,心跳得太劇烈,以至于呼吸都跟着急促起來。
她清甜的氣息近在咫尺萦繞在他鼻息間,眼睛安安靜靜地閉着,額前發絲細碎,少了平日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漠,多了幾分溫軟嬌美。
沈望塵擡手摸上她的眉眼,順着臉頰,拇指蹭過先前輕吻過的紅唇,進而擡起她的下巴,再度覆了上去。
他肆無忌憚地地吮吸,像隻餓了許久的狼終于見到了鮮嫩的白兔,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明明她無知無覺,毫無反應,他卻覺得她的味道美妙至極,僅僅是單方面的親吻,就能讓他全身心都達到從未有過的愉悅和舒爽。
他托着她的後腦勺把人放躺,手情不自禁地箍住那纖細腰間,燥熱使他渾身發熱、頭腦發昏,他吻得越發用力。
就在理智快要壓制不了體内波濤洶湧的欲念時,沈望塵強逼自己生生止住動作,指尖摩挲着她略微紅腫的唇瓣,歎道:“你說說你,這麼要強,我怎能放心讓你一個人出去亂跑?”
他扯過被子給錢淺蓋好,想了想,又将那個長條軟枕放在她身旁,啄了下她的唇,起身到書房寫了張字條與小瓷瓶放在一起,才關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