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頭一晚,賞錢就翻了倍,有個婦人居然還把金戒指扔上了台。
鄭謙尚再次提出分成,他五,錢淺三,劉靜二。就算劉靜隻占二,但賞金翻了倍,劉靜賺得還是多。可她很不高興,覺得這意味着錢淺的重要性高過她了,不夠公平。
錢淺原本隻為圖個熱鬧,便主動退讓,說劉靜占三成,她分二成就好。
劉靜還是不樂意,覺得錢淺的退讓是在羞辱她。
錢淺不耐煩與這樣的人交往,便回絕了鄭謙尚,不再與他們組合賣藝。
不與二人組合的次日,瓦舍另外一隊女子又來邀請錢淺加入,她痛快答應。
這隊組合人多,七個女子一起租住在一個大院裡,人人都很友善。錢淺去跟她們一起練舞,一起設計新的舞服,還教她們打架子鼓,相處的十分愉快。
宋十安這邊已徹底失去錢淺的音訊,而孫烨仍留在西蜀尋找。
呂佐給沈望塵的信中,從寥寥幾字應付彙報,漸漸開始描述錢淺的變化。
說她不再像以前一樣,拒人于千裡之外了。瓦舍三教九流、魚龍混雜,誰請她幫忙伴奏、助陣,她都會爽快答應。
說她笑容變多了,也開始穿好看豔麗的衣裳,雖然還是時常發呆,但感覺整個人非常放松。
說她不再藏拙,與夥伴們一起彈琴、奏曲、跳舞、歡唱,每日都過得十分快活。
還說她學西蜀話極快,不過兩個月的功夫,她已經能用西蜀話跟當地人流暢交流了。
沈望塵拿着呂佐的信一遍遍反複地看,想見她的念頭快要達到頂峰。
錢綿綿和夏錦時收到了錢淺寄來的辣椒、花椒,還有許多調料,信中隻說她來到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很喜歡這些重口材料,讓她們可以做着嘗嘗。
錢綿綿吃了一口又麻又辣的菜,便眼含淚花,吐着舌頭一直用小手扇着風,裕王看得心都化了。
夏錦時愛吃辣,但錢淺寄來的辣椒太辣了,吃得她鼻涕不受控地往下淌,親陳亦庭的時候覺得嘴唇都是木的。
*
這天,錢淺在瓦舍與夥伴們酣暢表演一晚後,自己回家。快到一處轉角時,聽到一個男子訓斥的聲音。
“日後再讓我看見你偷東西,我便廢了你這隻手。”
錢淺轉過街角,寒光一閃,脖子上突然橫了把劍,先前那男子的聲音喝道:“誰?”
錢淺不悅地看看閃着寒光的劍刃,而後順着劍柄向握劍之人看去。這人她也算是認識,姓洛,是最近剛來瓦舍賣藝的,會舞劍。
她剛要說話,耳邊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撞擊聲,那劍身就從她的脖子上彈了下去。
天太黑,錢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與洛公子大眼瞪小眼。
洛公子也沒看清,隻是驚訝地看看劍,趕忙向她行禮:“對不住,原來是逍遙姑娘。我還以為是這小毛賊的同夥。”
錢淺這才注意到,一個看起來也就八九歲的孩子,正抱着腿坐在地上看着他們,眼裡有懼怕,有委屈,還有些不甘。她問:“怎麼回事?”
洛公子解釋道:“這孩子偷了我的錢袋子,我追他到此,剛教訓了一番。”
錢淺輕輕歎氣,朝那孩子伸出手:“來,站起來。”
那孩子猶豫了許久才伸出手,被她稍稍用力拉起來。
“為什麼偷東西?”錢淺問。
那孩子言簡意赅:“餓。”
錢淺又問:“今日偷來錢,吃幾日。錢用完了呢?再偷嗎?”
那孩子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不敢答話。
錢淺語重心長地說:“偷人錢财,早晚會碰上個惡人,直接就把你打死了。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死了也沒人在乎,直接扔到荒郊野嶺喂狼。你就想這麼過一輩子?”
那孩子吞吞吐吐地說:“等我長大了,就可以去做工賺錢了。”
錢淺又問:“你現在什麼都不學,長大了又能做什麼?偷東西都偷不明白。你可知,‘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偷好人不偷壞人’是何道理?”
那孩子搖搖頭。
錢淺解釋道:“偷風是說刮風時可以掩蓋偷東西的聲音,不偷月是說月光明淨的時候不能去偷,被發現跑都跑不了。偷雨是因下雨會沖掉腳印,無法找到你,而不偷雪是因雪天會留下腳印。偷好人是說就算被抓,好人也不忍心嚴厲懲處你,不偷壞人是因為壞人不會可憐你,會把你照死了打。”
她說完指了指洛公子:“你說你去偷這麼個背着兵器的人,是不是傻?他看起來能是好相與的嗎?”
那孩子好像恍然大悟一般,瘋狂點頭認同。
“逍遙姑娘,你這是在教他怎麼行竊嗎?”洛公子十分無語。
錢淺沒搭他的話,還是問那孩子:“你肚子餓為何不去乞讨?”
那孩子情緒有些低落,“我是大孩子了,會被人瞧不起。”
錢淺笑着誘惑道:“既然你是大孩子了,那要不要跟我打個賭?若你赢了,我便給你一個金币。”
那孩子驚喜地瞪大眼睛:“一個金币?當真?”
錢淺點頭:“當真。”
“賭什麼?”那孩子摩拳擦掌,十分興奮。
錢淺又指向洛公子:“讓他收你做徒弟。隻要他收了你,肯教你劍舞,我就給你一個金币。”
洛公子傻了眼:“與我何幹?為何要我收徒弟?”
錢淺反問道:“誰讓你把劍橫在我脖子上的?我不能報複嗎?”
洛公子一噎。
那孩子極有眼力見,當即跪下磕頭:“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洛公子吓得彈跳到一米開外,嚷嚷道:“誰說要收你了!”
“要努力哦!我每天都去瓦舍,若他收了你,記得來找我要錢哈!”錢淺彎腰拍拍那孩子的肩,又附耳小聲說:“賴上他有飯吃。”便施施然走了。
那孩子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屁颠颠地去追洛公子:“師父!師父你就收了徒兒吧!徒兒給您洗衣做飯!哎師父你别跑啊!”
那孩子叫柱子,是個腦袋靈光的。不過三日功夫,他便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拖着洛公子來到錢淺面前,興沖沖地說:“逍遙姐姐!我師父收我做徒弟了!”
“做得好。”錢淺從錢袋子拿出一枚金币,放到柱子手裡。
洛公子驚訝不已:“你還真給?”
“當然,做人要誠信。”錢淺說得理所當然,随即又拍拍柱子的肩說:“等你學到能上台賣藝的那天,我再給你一個金币。”
柱子高興地蹦起來:“說話算話!”
錢淺笑着承諾:“絕不騙人。”
那洛公子戳了下柱子的腦袋,“我說沒說過,不會在此久留?短短月餘,你哪裡就能上台賣藝了?”
柱子抱着洛公子的胳膊搖晃,“師父,徒兒會很努力、很認真地練習的!”
洛公子又道:“你師父我賣藝都賺不了幾個錢,你少異想天開了!”
錢淺笑了笑,插嘴道:“不如,我幫你伴奏試試?賞錢翻倍再給我分成就好。”
錢淺從舞蹈的角度上,指出了他劍舞的不足之處,而後又再他的劍柄上系上了一截紅綢,疊加上暢快肆意的曲風,使劍舞的觀賞性大大提升,首次表演就赢得叫好聲不斷。
洛公子喜笑顔開地捧着賞錢對錢淺說:“我賣藝這麼久,從未賺到過這麼多錢!來來來,咱們一人一半!”
錢淺笑道:“這麼大方啊,那我介紹些夥伴給你認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