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錢淺婉言拒絕道:“我剛回來,事情比較多,一時半會兒空不下來。而且這種事外人很難感同身受,安慰的話也起不了什麼作用,總歸還是要他自己面對的。”
姚菁菁訝異地與徐芷蘭對視了一眼,不明白為何錢淺這麼冷漠。雖然她好似一貫是這樣淡漠的,但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随即雲王急匆匆推門而入。
王宥川凝望着錢淺,眼中似有某種情緒翻湧,卻終是深吸了口氣,笑容自若地上前兩步,仿若與尋常舊友寒暄:“你,何時回來的?”
“下午剛到。”錢淺笑了笑:“咦,你好像胖了啊?快坐,正好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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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淺發現,王宥川與姚菁菁果真有關照綿綿,如今綿綿面對他們一點兒都不會拘謹了,吃飯的氣氛歡樂而和諧。
王宥川都快吃飽了,見錢淺還在吃,詫異地說:“你這飯量倒是真見長,看來在外遊曆很累啊!”
錢淺點點頭,“我現在一頓能吃下兩盤肉、一大碗米飯!你們沒覺得我胖了嗎?”
姚菁菁搖頭說:“沒太看出來,跟走前也差不多嘛!”
徐芷蘭道:“好似是胖了一點點的。”
錢淺震後那段日子瘦得厲害,把先前掉的肉漲回來就挺費勁的,要想再吃胖點,估計還要努努力。
王宥川想到沈望塵,對錢淺說:“對了錢淺,你還不知道吧?甯親王故去了,望塵表兄很是傷心。你有空同我們一起去看看他,你們交情深,咱們一同勸勸他,興許他就能好起來了。”
錢淺淡淡地說:“剛聽菁菁說了。等我忙完再說吧!”
王宥川還想再說,徐芷蘭看出錢淺面色不逾,趕忙岔開話題:“淺淺才剛到家,過兩天再說吧!說起來也趕得挺巧,宋侯戍邊半年,估摸明後天也能回來了。你可知,宋侯居然成婚了呢!”
錢綿綿、裕王、夏錦時、陳希庭不約而同都看向錢淺。
錢淺心說,我約莫是知道的。
她尴尬地笑問:“芷蘭為何,如此驚訝……”
年初姚菁菁曾親口聽宋十安說“從來都是她”,便猜測宋十安對外宣告的那位神秘夫人,會不會是錢淺。
此刻她笑得一臉八卦,“哎呦淺淺你不知道,西蜀地震時,咱們京都城也跟地震了差不多!宋侯突然托朋友對外廣而告之,說他在三年前便已有了傾慕的女子,若此生未能得那女子傾心,甯願孤獨終老,也絕不另行婚配。”
徐芷蘭露出羨慕的神色,輕聲道:“赤忱的愛意大抵如此,一生乍洩一次,賠上一生亦在所不惜。”
姚菁菁繼續道:“也就兩個月的光景吧,宋十安再度托朋友宣告,他已赢得那女子的芳心,二人在邊境直接成婚了!你是不知,一連好幾日,京都多少名門貴女都哭腫了眼!真是想不到,宋十安那樣端正守禮的一個人,行事做派竟如此大膽!”
徐芷蘭看錢淺欲言又止的,想到宋十安好像糾纏過錢淺,急忙找補道:“呃,那個,其實宋侯也就一般,是吧菁菁?那會兒還老往咱們樂坊跑,無事獻殷勤……”
錢淺猜到她誤會了,就開口解釋:“其實,我也正打算與你們說……”
敲門聲打斷了錢淺的話,随即宋十安推開了門。
雲王、姚菁菁、徐芷蘭都愣住了。
姚菁菁表情像見了鬼一樣,“宋十安?你不是過兩日才回來嗎?”
宋十安恭謹地行禮:“見過王爺、王妃,見過徐王妃。”然後才解釋道:“大軍後日一早便到。我先行一步,所以早到了。”
他說完便邁開長腿走向錢淺,濃墨眼眸中映出色彩,語氣柔如春水,“可吃好了?我剛看了菜單,又加了道甜口的紅豆南瓜餅,是你喜歡的口味,待會兒嘗嘗看。”
錢綿綿識趣地挪了個位置,宋十安笑着謝過,便坐到了錢淺身邊。
徐芷蘭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捂住嘴,手指在二人之間遊移,磕磕巴巴地問:“你,你們……該不會……就是你……?”
姚菁菁笑得像小狐狸一樣狡黠,滿臉都是“果然如我所料”的得意。
錢淺尴尬地看了一眼宋十安,他卻十分自然地牽住她的手,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錢淺微微有些臉紅,“剛想跟她們說,宋侯您在京都高調宣告成婚的那位神秘女子,就是區區在下。你再晚片刻,我就能說完了。”
徐芷蘭呆怔住了。
姚菁菁顯然跟雲王八卦過這個事,所以雲王也有心理準備,何況二人早有苗頭,倒也并不驚訝。
姚菁菁非常激動:“啊啊啊啊啊!真的是你!這怎麼可能?!你們不是去年才認識的嗎?在北郊行宮,你落水,是宋侯救的你……”
夏錦時詫異地插話:“落水?”
錢淺弱弱地跟她解釋:“啊,那個,北郊行宮不是遇襲了麼,我會凫水,所以跳水逃生來着。”
宋十安肩夏錦時和錢綿綿驚訝的神情,知曉她在北郊行宮的事并未跟家裡人說,于是岔開話題,對姚菁菁說:“其實在場諸位,除綿綿以外,我是最早認識淺淺的。我們在青州相識,那日她剛好及笄。”
姚菁菁回想着,“可,你二人之前早就見過,并不像舊相識的模樣啊?”
宋十安解釋道:“我們相識之際,正是我眼盲那段時日,所以我未曾見過她的模樣。再相遇時她别号逍遙,所以一時沒能認出來。”
姚菁菁吃瓜吃得十分興奮,“你認不出她,那她總不會認不出你啊!”
宋十安語氣歉疚地說:“我那時行事十分不妥,傷了她的心,所以她不願讓我認出她。”
姚菁菁很想問他如何行事不妥的,但也知道不該問,便追問道:“那你在北郊行宮時是如何認出她的?”
宋十安笑了下,舉起二人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她手上帶着的珍珠手繩,是我送她的及笄禮物。”
姚菁菁恍然大悟,對徐芷蘭說:“喔!我見過!蘭蘭你也看見過吧?”
徐芷蘭點點頭,輕聲道:“見過。那手繩有一段編的不好,我說想給她換根繩重新編一下,她沒讓。”
姚菁菁不滿地說:“這我得說說你了侯爺,淺淺及笄的大日子,你就送那麼個小珠子?”
宋十安解釋道:“那時剛相識,怕她不願收貴重禮物,就下河去摸河蚌,尋了顆珍珠給她編了這個手繩。最難看的那段就是我編的。那時看不見,也不知編的有多醜,還是綿綿實在看不下去,幫我把剩下的部分編好的。”
他說着看向錢淺,“那日才看到,當真編的很醜。虧得她不嫌棄,就這樣一直帶着。”
錢淺摸向那手繩,小聲嘀咕道:“不醜。”
姚菁菁滿臉豔羨:“想不到宋侯還有這麼柔情似水的一面啊!看不見還親自下河摸蚌尋珠,親手編手繩。你倆可真是,啧啧啧……”
王宥川默默地喝了杯酒。
他也見過那根手繩,那個手腕上除了那根手繩,還有條細細的傷疤。他曾以為她是因為窮困,才會常年帶着那根隻有一顆小小珍珠的手繩,如今才明白,她是因為心裡有了人,才不肯換成他選的那些華貴首飾。
吃完飯,宋十安叫孫烨牽了馬車來,錢綿綿要求錢淺跟她一起上裕王的馬車。
宋十安知道她們姐妹許久未見,也沒說什麼,便邀夏錦時和陳亦庭上他的馬車。
錢淺與雲王、姚菁菁、徐芷蘭告别,就被錢綿綿拉走了。
姚菁菁猶豫了下,還是對宋十安說:“我在淺淺桌上看到過她随手寫的一首詩,‘一望可相見,一步重如城。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她最終選擇跟你在一起,定是要承擔許多壓力的,我希望,你能護好她。”
宋十安看看姚菁菁,又看看雲王和徐芷蘭,“如果你們是擔心家世門楣,實在大可不必。淺淺她配得上這世間地位最高、身份最貴重之人。我能得她青眼,才是三生有幸,自當會拼盡一切,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王宥川道:“希望你說到做到。”
姚菁菁也點點頭,“我們會一起盯着你的!”
宋十安笑得十分大度,“願受監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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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淺家裡,衆人聊到很晚。
錢綿綿見宋十安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客套地說:“姐夫,是要留宿嗎?那我去收拾間客房吧?!”
宋十安傻了:“客,房?”
錢淺尴尬地對宋十安說:“要不,你先回府……”
宋十安吃驚又委屈:“回府?咱們,已經成婚了啊,怎能分開……?”
錢淺隻得又對綿綿說:“呃,那個,他其實,可以在我屋裡的榻上,湊合一宿的。”
錢綿綿狐疑道:“這,不好吧……姐姐不是說,孤男寡女不可共處一室過夜嗎?”
宋十安對綿綿耐心地解釋:“綿綿,你也說了,是孤男、寡女。你姐姐與我已經成婚了,我們是夫妻,不是孤男寡女了,所以可以共處一室過夜。”
他說着看了眼裕王,說:“你與裕王才是孤男寡女。等你們成婚之後,也可以住在一起。”
錢綿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拉拉裕王說:“那咱們大年初一就成婚吧!”
王宥言還在不滿地龇牙,聞言立即大喜過望:“真的?好啊好啊!”
錢淺無奈地提醒:“恐怕要等年假過了,府衙才會上值。”
宋十安故意打趣道:“啊,那豈不是要等到元月十六了?”
“咱不理他們。隻要你願意,咱們明日就去成婚!”王宥言氣哼哼拉着綿綿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