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宋十安沒明白。
錢淺解釋道:“那年上元節我看見你了。我當時正在買這個花燈,錢都付了,你突然走來,吓得我趕緊跑了。後來再去取燈籠時,老闆說被别人買走了,但賠給我一個銀币。”
宋十安訝然,忍不住笑出來:“居然這麼巧……”
沈望塵與呂佐在一間酒店的外廊下,居高臨下的俯瞰京都城最繁華熱鬧的整條街。
人群中一對壁人十分顯眼,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沈望塵随便一瞟,便再也挪不開眼。
錢淺披着石榴紅的披風,純白色的貂毛包裹着她的小臉。她淺笑吟吟,眉宇間光華流轉,眼眸裡盛着整條街無數的燈火與月華,璀璨得讓人晃了神。
呂佐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宋十安與錢淺。
錢淺臉上綻放着明豔笑容,曾經的冷寂與淡漠全然不見。
她身旁的宋十安披着靛藍色披風,輪廓分明的清隽面龐,透着文雅俊逸。他一隻手提着燈籠,一手牽着她,那雙眼睛片刻也不曾從她臉上移開。而他臉上的笑容,暖得好似能驅散這冬日夜色的寒冷。
錢淺借着微醺之意,望着宋十安柔情似水地說:“那時你身着甲胄,騎在高頭大馬上緩緩而來,滿街的花燈都失了色彩。我總算見識到,少年郎意氣風發的真實寫照。”
她帶着幾分醉意的模樣,在漫天燈光下更顯容色嬌媚,頗有勾魂攝魄之态。
宋十安眼中光芒愈盛,活似能把人灼傷一般,一時間情難自抑,當衆吻了下去。
盡管此間沒有男女大防,但當街擁吻這種大膽舉動還是驚呆了周圍人。
跟在不遠處的王宥川看到了這幕眸光一暗,心裡有些别扭。
姚菁菁卻眼前一亮,感歎二人的勇敢,又羨慕他們的真情流露,于是效仿之,轉身大膽地親上了王宥川。
王宥川瞪大眼睛,軟軟的唇和微甜的酒氣讓他一陣心悸,聽到周圍人們的驚呼聲,整個人劈頭蓋臉地就燒了起來。
姚菁菁見王宥川驚惶無措,忍不住嘲笑出聲:“你居然害羞了!”
王宥川将姚菁菁扯進懷裡,捂住她的嘴,“你喝多了!走,回府!”
轉過身,他偏頭用餘光掃向剛才錢淺的方向,卻不知何時二人已不見蹤影。
宋十安的吻一觸即分,察覺周圍的目光後,立即拉着錢淺跑走了。
沈望塵卻看着二人漸漸消失在人海,良久都一動不動。
“原來,需要那樣赤忱炙熱的愛意,才能溫暖一顆冷寂的心。”
呂佐有些擔憂地喚他:“公子……”
沈望塵望着無邊無際的夜色,幽幽道:“挺好的。雖然她的未來與我無關了,我也還是希望她能平安快樂。”
*
宋十安迫不及待地回到府裡,為她解下披風,看着近在咫尺的紅唇,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自從開了葷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幾乎日日都要。
若非錢淺年前受了傷,他有所顧忌才壓抑了這段日子,否則怕是一天都不肯放過她。
他擡起粗糙的手掌按上了錢淺的腰肢,摩挲着她的背。
錢淺卻推拒開:“今日聽林姑娘說,你們是相親認識的?”
宋十安臉色瞬間變了,急急拉住她的手辯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被母親騙回家的,知道母親的意圖,我當場就與林大人說清楚了。那日之後,我便開始分府别住了!”
錢淺佯裝生氣,又問:“哦!聽林姑娘說,你們關系還不錯?”
宋十安大呼冤枉:“夫人明鑒!林大人性格爽利,我與京中女子交不多,你我成婚的消息,便是拜托她和我嫂嫂對京中一衆貴女們宣告的。除此之外,我與林大人并無其他私交!”
錢淺見他緊張的模樣繃不住笑出來:“傻瓜……”
宋十安這才明白她故意吓他,伸手去撓她的腰肢:“好啊你!逗我玩是不是?”
錢淺瑟縮告饒:“哎呀我錯了嘛!你成日如狼似虎的,我怕你吃了我!”
宋十安卻不肯輕易放過,“當日是誰說,要套了麻袋把我打暈擄回家的?”
錢淺的臉蓦然紅透,當時不過是在與夏錦時玩笑打趣,誰想到他在後面被聽個正着!
“你羞不羞啊!偷聽别人講話!”
宋十安逗弄她,“我當時還在想,何人竟敢如此大膽,意圖擄走本侯?後來一想,如此别具一格又大膽妄為之人,天底下也唯有夫人你了吧?”
錢淺捂住臉:“你讨厭!不準再說了!”
宋十安拉下錢淺捂臉的手,努力忍笑說:“夏姑娘把你推到我懷裡時,你的表情好像見了鬼一般,實在太過生動!為夫隻怕一輩子都忘不了!哈哈哈哈……”
錢淺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跳下床就想跑。
宋十安一把将人撈回來,熟練地去剝開她的衣衫,又把臉埋在她的頸窩吹氣,“都把人擄回家了,還想跑?”
熱烈的吻接連落下,滑嫩的舌尖卷入口腔,熱氣從二人的雙唇的鼻腔中噴薄而出,呼吸交織纏綿在一起,在寒冷的冬季夜晚,越發顯得粗重與火熱。
窗外的寒冬已接近尾聲,房内卻春光旖旎。
*
春光乍破,沉默了一個冬季的冰河崩出裂縫,在涓涓河水的裹挾下,逐漸與之融為一體。
江書韻操持着侯府上上下下,為宋十安與錢淺的婚事忙碌,宋十安也時不時親自督辦着一些細枝末節。
錢淺隻覺得太過繁複,但世家大族行事一貫如此。按照她的意願,反正二人早已去衙門過了婚書,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吃頓飯就得了。
可江書韻是好面子的,宋府一門雙爵,也合該體面些。
錢淺不喜歡操這些心,要麼去樂坊,要麼去宋公府看柳彥茹。
柳彥茹生了個千金,小人兒奶乎乎的,取名宋雲岚。
小嬰兒剛出生那幾天特别軟,錢淺都不敢抱,不過半個月時間,小小軀體就明顯的有力道了。
宋十安見錢淺總是看着孩子出神,便問:“你出生時,是什麼感受?”
錢淺回憶道:“會感覺靈魂與身體是分開的,完全控制不了身體,連眨眼、說話都做不到。吃喝拉撒完全是身體本能,一着急就會哭嚎,也沒法控制清醒和入睡。”
宋十安伸手逗弄小侄女,問:“你現在是不是也想說話呀?”
錢淺笑他:“語言體系很可能是不一樣的,我那會兒就聽不懂錢大友和姜婷說話,而且聲音也是飄忽不清的。”
宋十安忍不住道:“真神奇,為何我什麼都記不得了?”
錢淺誠懇地說:“相信我,你不會願意記起被排洩物包裹的感受。”
宋十安忍不住蹙眉,抿了下唇說:“好吧!這樣說來我的确很幸運。”
柳彥茹也是行伍出身,身體底子好,早已能下床活動自如了。
她坐在榻上,大兒子宋雲朔在旁咿咿呀呀地玩着,宋十晏給她揉捏着肩膀。宋十安抱着孩子在院裡,錢淺依偎在旁,畫面和諧而美好。
柳彥茹忍不住跟宋十晏感歎:“安弟真夠了解母親的。我從前不明白,弟妹那麼優秀出衆,安弟為何不跟母親說明。前日弟妹來看我,母親趁安弟不在,便勸弟妹去考取功名,名垂青史,還說讓她少去樂坊,那種消遣娛樂的地方會磋磨心性。”
宋十晏無奈地說:“母親總是如此,希望家裡的每個人都是龍鳳。回頭我跟安弟說,讓他再勸勸母親。”
柳彥茹笑道:“不用,弟妹當場就回絕了。”
宋十晏詫異地問:“她又頂撞母親了?你沒攔着些?”
柳彥茹無辜地聳聳肩,“沒吵啊!她隻是地對母親說,她是個比較随性的人,不太在意名利和地位,隻想做自己喜歡和擅長的事情。”
宋十晏啞然,随即笑了下,又說:“以母親的性子,想來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柳彥茹小雞啄米般點頭:“對對對!母親又說了好多,說什麼她有功名在身了,外人才覺得他二人般配;還說她跟在安弟身邊,免不了要面對許多挑剔和為難之類的。沒想到弟妹非常直白,說她不在意外人的目光,也自信能獨自應對一起為難。”
柳彥茹竊竊地笑:“你沒看見母親生氣卻無可奈何的模樣,我真是從未見過!”
宋十晏不禁感歎道:“弟妹是那種深谙規則,卻懂得自我調适的人,一點都不緊繃,也完全沒有競争心态。”
柳彥茹極度認可:“對對對!她永遠都不慌不忙的,既不苛責别人,也不苛責自己。你能懂那種感覺嗎?不是消極怠惰,就是,特别松弛的那種感覺。”
宋十晏忍不住揉揉她的腦袋:“看來夫人跟弟妹相處的很好。”
柳彥茹表情十分快樂:“你知道的,我之前挺怵母親的。弟妹跟我說,不用過分去迎合别人的期待,人生而已,重在參與。然後我又看到她跟母親那樣直白地表達自己,我一整個就放松下來了,也沒那麼怕惹母親不快了。”
她望向在院子中逗孩子的兩人,輕快道:“真盼着他們趕緊有個孩兒,安弟定會像你一樣,是個極有耐心的父親。”
宋十晏道:“得等兩年了。安弟說要等弟妹二十二歲之後再要孩子。”
柳彥茹詫異地問:“為何?”
宋十晏想了想:“他怕弟妹身體吃不消,太醫不是也說,弟妹得好好調養幾年麼?不急,弟妹還年輕呢!”
柳彥茹突然有些郁悶,“你說說,弟妹拼命吃就是不長肉。你再看我,生怕再胖都不敢吃,這肉卻哐哐地往身上貼!哪說理去?”
宋十晏親親她的頭發:“胖一點抱着舒服。”
柳彥茹并不領情:“我槍都耍不動了!待他們大婚完,我便要回軍中練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