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皇位上的崇尊,看着荀老夫子步履瞞珊卻又氣勢軒昂的背影消失在宣政殿外,眼角不禁滑落一滴淚水。
夜晚,養居殿。
天上的圓月不知何時被烏雲半遮,寒風漸起,吹得樹上的新葉沙沙作響,驚醒了樹上熟睡的杜鵑,杜鵑悲啼,更是為這漫漫長夜又徒增了一絲凄涼。
如此寒冷的夜晚正是許多人縮在暖被中沉入夢鄉之時,可大明宮養居殿卻始終燭火通明,這裡是皇帝的寝宮,也就是崇尊的卧房,今日的朝堂上發生了那樣的事,讓崇尊又如何安穩的入睡。
養居殿的門被打開,隻見崇尊披散着長發,身上隻穿着一件單薄的裡衣走到院中,寒風陣陣,她任憑寒風吹亂她的秀發,吹在她瘦弱的身上,可即使這樣寒風也吹不走她煩亂的思緒,解不了她内心的憂愁。
在這寒風之中,有人踏着月光,悄然而至。
“你來啦。”即使不用轉身,崇尊也知道何人站在她的身後。
“嗯。”乾元應聲道。
崇尊轉頭看向乾元,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臉上布滿了憔悴,她第一次不像過去那般開心跑到乾元身邊大叫着‘師父’,而是憂傷的站在原地看向他。
“今天……”崇尊艱難的開口道:“荀老夫子被朝廷處決了……”
乾元平靜道:“嗯,我知道。”
話音剛落,崇尊眼神開始幽怨起來,她擡頭看向乾元,眼中隐隐泛出淚光。
崇尊向乾元質問道:“你是不是早已料到會有這個結果?”
乾元看向崇尊,慢慢的點了下頭。
“為什麼……”崇尊哽咽道:“為什麼你不早告訴我會有這個結果?這樣夫子就不會死了。”
乾元道:“若我一開始告訴了皇上,皇上會聽麼?”
說到這裡,崇尊愣住了。
乾元說的沒錯,即使乾元一開始告訴崇尊這個結果,崇尊多半也不會放在心上,她實在是太高看自己作為皇帝的能力以及太小瞧舅舅在朝中的力量,荀老夫子一死,讓她清清楚楚的認識到自己已然是朝堂中孤立無援的存在。
崇尊難過的低下了頭,怨恨自己道:“都怪我……身為一個堂堂的皇帝,連一個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住……”
說到這裡,崇尊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淚花。
乾元走過來扶起崇尊,他掏出絹布擦拭崇尊臉上的淚水,輕聲溫柔道:“這不怪你。”
崇尊淚眼看向乾元,寒夜裡乾元手掌上傳來的溫度另崇尊覺得舒适無比,這讓崇尊覺得縱使外面厮殺的再怎麼腥風血雨,乾元這裡永遠是她最安全的港灣。
崇尊喃喃道:“為什麼……”
乾元道:“你向來都在為做一個明君而努力,而那些大臣們卻用本不該屬于他們的權力去濫殺無辜,錯在他們,不在你。”
崇尊道:“可是仍然還是我的自負害了夫子……”
乾元道:“為君的道路上向來是鮮血淋淋的,那高台上的皇位更是落座在無數屍體之上,你隻是剛剛嘗試了這種滋味,以後會越來越多。為了讓今天這樣的事不再出現,皇上必須學會韬光養晦然後再先發制人。”
崇尊愣住了,乾元的這番話語也點醒了她,她内心憂愁減少了大半,轉而化成一種動力想與那些人抗争到底,她不禁問道:“我該怎麼做?”
乾元道:“過去我一直教你一些經史子集,如今也是時候該教你帝王權術了。”
崇尊點點頭,她的目光也轉而凜然決絕起來。
翌日,宣政殿上。
清晨,宣政殿像往常一樣聚滿了前來上朝的大臣,隻是今日不像往常一般朝前的議論聲多,皆沉默于此,而齊桓則得意威風的站在殿前看着群臣安靜畏懼的樣子。自從昨日荀老夫子一死所有大臣再也沒有人敢公然的站在齊桓的對立面,不知不覺間齊桓已經一手操控了整個朝堂。
“上朝。”
随着王公公一喊,朝中人皆停止了自己各式各樣的小心思,紛紛整裝嚴肅的恭迎崇尊到來。
高台上,崇尊身穿金絲龍袍緩緩走到皇位坐下,她俯視着台下俯身的群臣,心中感到既悲涼又可笑,她平靜道:“平身。”
這些大臣紛紛擡起頭,似乎都感覺皇上一夜之間變了許多,盡管她的妝容與素日别無二樣,但她曾經身上少女般的單純懵懂仿佛已經消失殆盡,留下的隻有屬于帝王的威嚴霸氣。
隻見崇尊俯眼看着台下站着的齊桓,神情裡有種說不出的淩厲。
齊桓依然得意的看着崇尊,眼神間則充滿着挑釁的意味。
一切隻是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