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文山藥坊後,方闵有事就先回去了。
喬喻殊擡頭左看看右看看,木質的古樸藥房幽靜,空氣裡飄着藥草獨特的氣味。一吸入鼻,呼吸間清爽透涼。
藥房裡的寒氣少了很多,那刺骨的濕寒沒再出現。
不知怎麼,他想到父親帶他參觀的古典園林。文山藥坊給他的感覺就是翻版的園林,區别則在于這裡多了些生活氣。
也正是這些生活氣,才不讓藥房太冷清。
回來也有歸宿感,有家的味道。
故鄉一詞大概講的就是這樣,有人牽挂,回來才會覺得親近,才覺得是家,而不是單單住所。
良久,喬喻殊收回目光,熱情一笑:“師傅,我帶了些南瞿特産給您。”他伸手去撥弄那厚重的大袋子,嘴角處的笑高高揚起。
他眨巴着眼挑出其中一袋零食,撕開遞給師傅:“師傅,您嘗嘗呗,很好吃的!”
葉永華目光盯上那油炸的膨化食品,挑剔道:“勁是些油炸食物,對身體不好。”饒是這般說着,他還矜持地揀起一個塞進嘴裡。
眼中洋溢着歡樂,卻故作淡漠點評:“少吃點這些東西,容易發胖。”
随即拿着整袋零食,背過身子津津有味地品嘗。
甚至揮手驅趕道:“好了,回去吧,我有點事。”
喬喻殊笑得樂不開支。師傅就這麼傲嬌,嘴上說不喜歡沒營養,手上動作卻挺快,一包零食很快就見了底,口嫌體正直。
喬喻殊提醒:“師傅,袋子裡面還有其他東西,不隻是這些零食。”
葉永華闆着臉嚴肅道:“為師知道。”轉而去袋子裡翻找同樣地零食。實在忍不住了,就放聲大笑起來,嚴肅的臉被笑意掩蓋。
忽地,喬喻殊問:“師傅,近期文山藥坊有沒有來人啊?”
葉永華搖搖頭:“哪有人啊,文山的人幾乎都搬去城裡了。”
喬喻殊有些不信邪追問:“那在我剛來文山藥坊的那幾天裡,您有沒有見過一個買藥的書生呢?”
“啊?”葉永華面色存疑,“藥房何時來了這樣一位客人?”
喬喻殊震驚地瞪大眼,目光移向别處,兀自喃喃:“沒有嗎?怎麼會沒有呢?”
明明他說見過師傅的。
葉永華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粗糙的手扶上喬喻殊肩膀,煞有介事晃動:“喻殊,你撞邪了!”
身軀随動作晃蕩,迷茫中腦海裡就隻有一個念頭,他撞邪了。
書生根本就不存在,那段時間也沒有什麼人來過文山藥坊了。他遇到的人,書生究竟是誰?
或許從小到大開始,沒人願意和他交朋友,孤寂的大腦為他杜撰了一位客人罷了。
不對!
在南瞿的時候,他一次也沒來過,僅僅隻羊毛兔子替他扛了一刀。
睫毛顫動,喬喻殊抿抿下唇。不是想象構建的,就隻有撞鬼能平替。而這種說法,也注定了他遇到的不是人。
對方是鬼這個事實萦繞在他腦海中,他頹頹倚靠在椅子上,呆滞的眼神漸漸放空。
倏地,座椅上出現了一位小孩。
小孩烏黑的頭發未經打理,頭發直直遮住了眉眼,眨巴無光的眼睛望向葉永華。
“哪來的小孩?”葉永華看了他一眼,屈膝湊到他邊上問:“小朋友,你從哪裡來的?”
小孩冷漠挪頭,沒理會他的發問。一會兒伸出手往窗欄那指了指,稚嫩的嗓音輕輕道:“那邊。”
葉永華朝窗欄那邊一看,沒什麼特别的。想着或許别人家裡有人生病,小孩來買藥的可能,他斟酌開口:“是家裡人生病了嗎?”
小孩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您沒看見嗎?窗欄那邊趴着個女人,她在沖您笑。”
葉永華愣住了,看小孩的眼神不對勁起來。
“小孩子整天胡說八道什麼!”他站起身呵斥道。
“您沒看見嗎?她在沖您笑。”小孩烏黑的瞳孔一眨不眨,隻盯着他重複說着。
葉永華頓了腳步,過往的記憶翻湧而上,他有些顫抖地問:“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
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女人模樣。
小孩頭稍稍偏了偏,仔細端詳那邊的空氣,一一描述。
逐漸與腦海中的女人重影。
葉永華突然跪地,蒼老的面容滴下一淚,他向那端什麼都沒有的空氣自言自語:“柳嫣,是你嗎?”
“你終于回來看我了。”
未曾想竟真得到了回應,空靈的澈意。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