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正風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郎，稚氣未脫的臉上，透着幾分茫然，一襲青衫迎風而動，像極了戲文裡專門騙富家小姐的文弱書生。

看多幾眼，眉頭蹙了起來。

喬子陽雲裡霧裡，自己好像無意中得罪了外祖父。

“怎麼回來了？”，喬安拿着弓箭徐徐走近，看他手捧好幾冊書，腦子一熱就問，“你該不會是逃學了吧。”

喬子陽費盡口舌解釋，終于是弄明白，原來古代書院有旬休安排，主要目的是讓夫子不至于一年三百六十五都在崗位上，一般每月下旬，可以連休三日，遇到秋收等農忙時節，假期還會延長。

夫子放假，學子也隻好緊随其後。

如果是學子自家有事，需要提前跟書院打聲招呼。

這些都是李夫子特意交代，就怕喬子陽哪天一聲不吭又玩消失。

話剛剛說完，手中的書就被外祖父抽走，喬子陽還被拖到了臨時充當練武場的院中。

随後往懷裡塞了一把弓箭。

喬子陽的臉上寫滿了錯愕，旁邊的同齡人見到有新人加入，紛紛湊了過來，熱心腸地指導他握弓姿勢，甚至說出誰誰射箭發生的糗事，引得大夥哈哈大笑起來。

三日裡，喬子陽可謂是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旬休一結束，連驢車也不坐，直接朝着縣城走去。

匆匆忙忙，怎麼看都像是背後有鬼追似的。

堂上練字那會，手都在發抖，讓夫子忍不住心疼，這孩子真不容易，熬到旬休還要幫家裡幹重活。

當然這是後話了。

晌午已至。

撇下眼裡發出求救信号的喬子陽。

喬安提着竹編花籃，裡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香皂，口脂和腮紅，來到醉香閣門口。

内裡僅有兩人，站在櫃台撥弄算盤的鄢秋月，聽到動靜擡頭看了一下，随即喊了另一人“小玉，快來招呼一下客人。”

對着喬安颔首微笑後，便繼續手裡的活。

喬安沒有急着拿出自己的貨，而是到胭脂區域，耐心聽着小玉的介紹。

接待過不同女客，小玉也算是見多識廣，八面玲珑。

這位客人身上的衣料雖不名貴，卻表現得落落大方，不似富貴人家的丫鬟，她思索片刻，打開左側一個妝匣，裡面裝着小巧精緻的香粉盒子。

“姑娘，這款是我們賣得最好的口脂，您膚白如玉，其實不用過多點綴，隻需要在膏體上揉搓幾下，點在唇瓣上，就足以顯出好氣色。”

其他客人聽到誇獎，很容易被迷的團團轉，而喬安嘴角翹着，看似沒有意見，眼裡卻始終沒有多大波動。

小玉猜不透她的想法，隻好拿出下一款正紅面脂。

比起口脂，面脂要貴上稍許，一般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才舍得經常用，店裡也常常賣斷貨，最近是王都來人，補了些貨，才得以擺出來。

古代沒有試用裝之說，想要對比店裡幾款胭脂，隻能自個買下，喬安打斷了小玉說話，爽快掏出銀子結賬。

而後刮起些許面脂，兩指揉搓幾下，粉質細膩，色澤明亮，喬安好奇問了句：“胭脂裡是否摻了鉛粉？”

小玉神色古怪，這事不是衆所周知嗎？

用米粉制作成的面脂，遇水則化，尤其是長夏之時，小姐們出門會友，妝容特别容易斑駁。加入鉛粉等材料後，面脂便如同輕紗一般，柔滑絲薄，和臉上膚色融合得很好。

至于用久了臉色發黃，若不是真發生自己頭上，大家總會抱着僥幸心理，以為自己就是那個例外。

“那若是有不含鉛粉，又能服帖的面脂呢？”

聞言，算盤的敲打聲戛然而止，掌櫃眼眸微動，似乎沒想到喬安會說出這樣的話。

緊接着她步态輕盈，搖曳生姿走出櫃台，一笑展皓齒，“姑娘剛剛所說之物，倒是勾起我的興趣，不知有沒有榮幸，和你坐下來喝杯茶聊聊呢。”

喬安點頭。

留下小玉在前廳待客，鄢秋月拂開廂房流蘇，迎着喬安入内。

不一會兒，房内茶香四溢。

兩人倒是出奇一緻沒有繼續剛剛的話題，鄢秋月先開口，“姑娘覺得這茶如何？”

喬安牛飲一口，“非常解渴”，然後把杯子倒過來輕甩了兩下，又遞了過去。

像是在确認喬安的話，鄢秋月愣了一下，而後噗呲一聲，認同道：“說的沒錯，茶就是拿來解渴的，隻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坦率地回答。”

“姑娘怎麼就選了我們？”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喬安卻知道掌櫃問的是，為什麼會想到和醉香閣合作賣胭脂。

其實醉香閣根本算不上安縣老字号，它之所以能迅速獲得縣裡夫人小姐們的芳心，得益于背後有源源不斷的金錢支撐，占了安縣商業街的旺鋪，以及胭脂樣式跟上了王都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