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提前留了個心眼,跟王二郎在沿途藤蔓上做了些隐蔽的标記,原本是找個深夜神不知鬼不覺溜回鄉裡。
可惜生活總是充滿着變數。
隊伍中有人試着跑了,結果被當衆挂死在樹上,以儆效尤。
這下喬文康徹底歇下了心思,等到後來,想走也走不了了。
喬安猛地站起身:“那”,剛說一個字,外面就被敲響,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後,才挪動腳步拉開了大門。
“姑娘,你吩咐的菜已經做好了,是否需要我們送進去。”
喬安松開抓住木門的手,側過身子道:“進來吧。”
其餘夥計緊跟着小二哥的後頭進入,把菜和碗筷逐一擺放好後,才福身離開。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喬爹餓了許久,乍一看桌上的幾道菜,就忍不住唇齒生津,恨不得多吃幾碗大米飯。
結果自家大閨女無視他想狼吞虎咽的神情,眨巴着眼睛,把碎肉粥遞了過來,“爹,你餓了這麼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我就給你點了肉粥。”
他忍不住開口問,“那點這些菜是?”
“我們到現在還沒吃上飯,就想着跟你一起,不過擔心你看到了會忍不住,特意選了些清淡一點的了。”
喬安邊吃邊開口解釋。
掃了一遍桌上的幾道菜,燴雞湯,清蒸肉丸,小炒肉……這讓他對清淡有了新的認知。
喝完碗裡少油少鹽的粥水,喬文康覺得肚子餓得更厲害,就像是老一輩說的都長蟲了,撓到他心裡邊去了。
瞧着祖孫倆大快朵頤,他索性眼不見為淨,拄着新到手的拐杖,一步一步慢慢挪到床上。
吃飽喝足後,喊來小二哥收拾殘局,等到人都走了後,喬安又談起飯前的話題。
上萬人被困在山林裡,進不得退不得。
直到敵軍一小将騎馬出現,讓衆人在征兵紙上蓋上手印,稀裡糊塗就加進了叛軍。
聽清楚來龍去脈,喬安遲疑片刻,“爹,也就是說那些官兵是被反賊買通了,不對,應該是連縣令也參與進來了,他們合謀以朝廷征兵的名義,把附近一帶的村民都送了過去。”
這不明擺着是無妄之災嗎?
朝廷沒有征兵,反而是反賊把人都騙了過去。
也就是隻要喬爹現在回鄉,引起注意了,作為幫兇的縣令,就會想起當年發生的事情,要是懷疑喬爹知道一些秘密,狠下殺手也未必沒有可能。
把心裡的揣測說出口後,喬文康愣在了原地,臉色瞬間變得蒼白,那……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後有家也不能歸?
一想到自己的存在,很有可能會牽連蘭娘和子女,心裡就有一股憋屈油然而生。
這世道是怎麼了?
~
昨日的話,像是一根針刺在幾人的心頭。
喬安心不在焉地望向喬爹的房門,他已經把自己關了一天。
剛剛要不是外祖父踹開房門,連大夫過來換藥也要被擋在門外。
喝上一口茶水,餘光撇到旁邊有人落座,本來沒打算理會,誰知對方猶豫喊出自己的名,喬安不明所以扭過頭。
“王二哥?!”
征兵前,王二郎特意到喬家商讨要事,第一次出遠門,他心裡沒有底,看過村正手頭的名單後,便找上喬爹,希望兩人路上能夠相互照應。
原主對他印象很是深刻,因為擔心自家爹爹安危,在王二郎走出院門後,她鼓起勇氣把自己偷攢下的五文錢,全部塞給了他。
随後像隻兔子般撒腿跑了,大概就是想——麻煩二郎哥照顧一下喬爹。
“你怎麼在”,話剛說一半,喬安頓住了。
她突然想起,王二郎已經從賣馬人手裡逃了出去。現下出現在賀州,便大概猜到他逃走後沒有立馬回望山村,而是一直尾随着販賣隊伍。
果不其然,他講起這段日子企圖搭救喬爹,可惜徒勞無功,還差點搭上自己。
随後話鋒一轉,隻見他臉上揚起了笑意,“如今喬叔也得救了,再過段時間我們就能回家團聚了。”
喬安都不忍心打破他的美好期待了,畢竟另一人此刻還接受不了“有家歸不得”的現實。
同是天涯淪落人,與其一個人痛苦,不如找個人分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王二郎送進了喬爹房裡,還貼心地把門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