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喬家院子裡會突然出現一位俊俏公子?
而且這人眼神空洞而淡漠,哪怕再遲鈍,趙斌也感受到他對自己的不喜,隻好垂下眸,頗有禮貌地拱手,“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墨棄。”
不出所料,話裡也像是藏了冰碴子,就連喬安都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趙斌本就不是多話的人,場面毫無意外冷了下來,不過他也識趣,輕手輕腳離開,還沒踏入家門,轉頭就往趙青家走去。
側耳聽到離開的腳步聲,墨棄臉色明顯緩和。
望着喬安說話的方向,裝作不經意問道,“你們說什麼簪子?”
喬安心裡惦記着其他事,也沒多想,“就是黑寨抄回來那些,剛剛讓趙斌幫點忙,把簪子給他當作報酬了。對了,你是不是很了解萬峰山一帶?近年賦稅加重,也不曉得明年是什麼情況,村裡族老們特意上門,商量深山開荒的事,這件事并非易事,若是不小心被官府發現,可能就得貶為苦役,你放心,就算最後暴露了,大家也不會把你供出來的。”
墨棄光顧着聽簪子的事,沒留意喬安後面說的話。
喬安狐疑暼了一眼,看在要麻煩他的份上,又把話說了一遍,“是族老想到深山找地開荒,我已經應下了,你要是知道哪裡有合适的地方,到時我跟你走一趟。”
“就我們兩個人嗎?”墨棄不确定地問。
一旦自己加入族譜,挑選狩獵隊成員,喬安百分百肯定,上門打聽的、走關系的少不了,進出會像猴子耍戲般被大家盯緊,還是趁現在自由自在,進山轉幾圈把開荒地點定下來。
所以,越少人知道這事越不容易洩露,不是喬安信不過趙家村等人,而是他們防範意識太差了,被人套了話,估計也察覺不了,塔台村那是教訓,卻不足以讓他們脫胎換骨。
喬安想起山洞的一夥人,“這次不能當天來回了,上山之後最好走遠一些,離開附近的村落,你若是擔心安全問題,到時喊上石老五幾人陪着就是了。”
墨棄眸光一沉,閃過些許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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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計劃是把事往前趕,隻是接連幾天,天公不作美,下了幾場毛毛雨。
幸虧這次田裡損失微乎其微,大家扛着鏟子挖了水渠,又給稻苗疏松泥土,才重新展露笑顔。
村尾喬家。
平日裡早早出門擺攤的楊氏,今日難得在家,自從到縣裡做起了小攤販,她和王大嬸經常是忙得不見人影。
本來想着大閨女回家後,就能管一下到處撒野的兩小隻。
沒想到待了沒幾天,突然又說要上山打獵。
她自知攔不住,卻還是開口勸了幾句。
“安安,其實如今家裡條件也不差,沒必要再冒險進深山,賺錢養家的事,有娘在,你就不用操心了。”楊氏站在竈台邊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盼着能把人勸住,然而喬安忙着把瓶瓶罐罐塞到包袱裡,嘴裡還念叨着缺什麼。
收拾得差不多,喬安才扭過頭,言簡意赅解釋:“族老親自上門的事,娘也聽到吧,他們交待了一件事,不過事關重大,暫時不能跟娘透露了。”
聽後,楊氏緊張得四處張望,心裡埋怨族老村裡這麼多人,怎麼就找上自家閨女,隻是自家生活在村裡,不幫忙又說不過去。
一碼歸一碼,楊氏看了眼院外坐着的人,“還有件事,娘早就想問你了,墨公子是怎麼回事?你一聲不吭就把人帶回家,村裡人都在背後說三道四,他要不是失明,長得一表人才,娘也沒什麼意見,隻是……”
喬安明知故問,“隻是什麼?”
到家幾天,親娘一直圍着墨棄在轉。飯前飯後關心幾句,尤其是雨天那會,見溫度降了下來,而墨棄還披着薄薄的夏袍,楊氏翻出家裡的存布,親自給他量身做棉襖。
喬安以為她已經有當丈母娘的覺悟。
話落,就挨了親娘一記白眼。
“他遭遇如此大難,娘把他當成親兒子對待,隻是不想你踏入那個坑,他對你有再大的恩情,也不值得你賠上一生。”
搞半天,居然把墨棄當作是救命恩人。
弄清楚狀況後,喬安也沒打算解釋。
先不說她确實有些小心思,再說了這件事本來就該是你情我願,合則處一處,不合散了就是,不用太過糾結。
哪裡需要賠上一生。
收拾完調料,丢進大背簍,如今萬事俱備,楊氏再不舍,也隻能目視兩人離開。
避開三三兩兩交談的村民,喬安一溜煙躲進山裡,這裡到處是踩出來的小路,少了高大茂密的老樹遮掩,尋常野物也藏不了身,走在其中,不用時刻提心吊膽。
被秋雨滋潤的地裡、枯木上,長出了一朵朵奇形怪狀的蘑菇,正所謂靠山吃山,貧苦人家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費些心思總能尋到填肚的東西,喬安眼尖,暼到好幾位姑娘家的籃子裡已經裝得滿滿,回想起炒菇的鮮味,她頓時饞了。
及至半山腰,不像以往那般雜草叢生,自從知道芋頭是糧食後,村裡的青壯年時不時十幾人結伴進深山,雖不是次次都有收獲,運氣不好時,也會遇到長着大獠牙的野豬,所幸有驚無險。
直到被岩石堵住了去路,喬安停下腳步,疑惑問道:“你說的巨型山洞在哪個方向?”
大半天了,隻能像盲頭蒼蠅在山裡亂轉悠,始終沒碰到墨棄熟悉的環境。
這時,草叢裡窸窸窣窣發生聲響,喬安眼疾手快把人給拉到身後,從背簍裡掏出大刀,狠狠敲向企圖偷襲的尖頭黑蛇。
受了如此重擊,它當場就見了祖宗。
解決了隐患,喬安回過頭。
“沒事吧?”
此時,墨棄全身的感官集中在被緊握的手上,低下頭一直“盯着”,心亂如麻,眉頭縮成一團,像是遇到一件棘手的煩事。
喬安順着他的目光,見到兩人交握的手,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