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邊的雜草慢慢堆了起來,臉上吹過的風也變得燥熱起來,即便帶着草帽,豆大的汗珠還是順着額頭刮過臉頰,沒入了土地。我用衣袖擦了下臉上的汗珠,舌頭不小心舔到嘴角,可真鹹。
我直起僵硬的腰,眼前一陣頭暈目眩,适應了一會兒,又活動了下腰,沖着稻田大聲道:“師父,種田可比練劍累呀!”
不遠處的徐庶也起身擦着臉上的汗,扶了下草帽歪掉的草帽,笑道:“怎麼?堅持不住了麼?要不要去樹下休息會兒?”
“那你們呢?”我沒有拒絕,再待會我真怕自己中暑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沒剩多少了,我們拔完就出去。”徐庶看了看諸葛亮的方向,說道。
“那我在樹下等你們。”
身後飄來徐庶的聲音:“……孔明,你看她跑的比兔子還快……”
我抱着雜草回到田坎處,靠着樹半癱了下去。打開水壺倒了些水喝,有又樹蔭遮擋,暑氣慢慢散去了些。
正看着稻田發呆,耳畔好像聽見有人在呼喚,聲音慢慢清晰了起來。
“……諸葛……先生……”
我起身看向遠處,一位布衣老者招着手跌跌撞撞的朝我的方向趕來。我快走幾步上前扶住了她,問道:“老人家,什麼事這麼着急?”
“可算見到你啦……諸葛?!你不是諸葛先生!”老者本來激動的話語變得失落了不少:“你是何人?怎麼在諸葛先生的田間呀?”
“哦,我叫葉晴,孔明他這會兒在田裡呢。”我給他指了指風過時才隐隐看得見的身影。
“原來是葉先生,你是諸葛先生的朋友吧!”老者急切的解釋道:“是這樣的,諸葛先生之前建的水轱辘不知怎麼就壞了,這已經停了十天啦,我們去尋了他幾次也沒找到人。剛才看到你坐在這裡,誤認成他了,先生别介意。”
灌溉農田的水車麼?我倒是在龐德公的水池裡見過一架小巧精緻的。
“老人家不必客氣,水車離這裡遠嗎?”我看了看諸葛亮和徐庶幾乎看不見的身影,心中一動,說道:“不如,我随您先去看看吧。”
“你……會修麼?”老者打量着我,猶豫道。
“放心,先生之前教過我。”龐德公那裡的倒是被我拆解過,這麼想也不能算說謊。
“那敢情好,水車離這裡不遠,勞煩先生了。”老者黝黑的臉上露出樸實的笑容:“請跟我來。”
“好。”我應了聲。随手撿起石子在地上寫了句“代君修車”,就起身跟着老者往南走去。
沒走不多久,前方豁然立起一架約三人高的水車,分水的引槽懸在空中,原本應該轉動起來的軸承靜靜地一動不動。
水車周圍還圍着幾個人,看衣着應該都是附近的農人。見了老者都是招手打招呼,“賀伯,怎麼樣?見着諸葛先生了麼?”有人出聲問道。
老者走了過去,幾人低語了幾句,我感覺到他們偶爾擡起頭看過來的好奇的目光,那目光是沒有僞裝的淳樸,讓人并不覺得難受。
“麻煩葉先生了。”幾人說完了話,擡手朝我招手道。
“客氣了,我下去看看。”我擡手回了禮,順着水渠邊進了水中,雙腳立定卻是踩在淤泥裡,黏膩的竟有些站不穩。
“這水裡怎麼會有這麼深的淤泥?”我緩慢的挪着腳步靠近水車,不解的向岸上問道。
“本來是沒這麼深呀!這不是水車壞了,前些日子又連着下了雨,想是雨水混着泥水彙在一起了。”賀伯回道。
“先生,能修麼?”邊上的一位農人又問道:“天氣越來越熱了,田間急需灌溉呀!”
我沒有說話,湊近了齒輪的咬合處,除了幾處外在的榫卯零件破損,主架軸心并沒有異常,試着推動了下,卻是紋絲不動,我心裡暗想着不應該,其他地方完好無損,出現了這種情況怕是機械齒輪卡住了才對。那就隻能在頂上或者水下了,隻是現在将近一半的齒輪都在淤泥裡,這麼大的阻力,就怕等會兒把卡着的物體取出,水車也轉不起來。
我思索了一會,開口對岸上的人說道:“麻煩大家尋些工具來,先把水車周圍的淤泥清理完,我來找出車軸中卡着的位置。順便幫我找一截長一些的方木吧。”
我伸手朝他們比劃了下長度,幾人應着聲“好的,好的”,轉身快步離開了。片刻後,他們手裡都拿了些鏟子、筐等工具來到岸邊,也都挽了褲腳下了水,我接過一個鏟子彎下腰清理着周邊的淤泥,在心裡歎了口氣,今天算是跟我的腰較上勁了。
人多就是力量大,過了不到半個時辰,水渠中淤泥就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我看着水下露出真容車軸,巡視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卡住的位置,仰頭看了看水車頂端,喃喃道:“不是吧。”
我讓回到岸上的人,拽着兩側的鉸鍊,穩定了水車。我則伸手抓着軸承的位置,在他們“哎”的驚訝聲中,腳下借力三兩下上了水車上方。
“小心!”下面傳來一聲清朗的聲音,我低頭看去頭戴草帽的諸葛亮正神情緊張的看着我,手裡還拿着一根長木。
“諸葛先生!”農人們看到了諸葛亮也是紛紛稱呼。諸葛亮點點頭,感覺他和農人們應是很熟絡。
我沖着諸葛亮招了招手後,收回了視線側着身子終于在車軸裡尋到了一截卡進去的刮闆,我穩定了雙腳的位置,伸手嘗試拽了下,根本掰不動,水車的動力将它牢牢鎖在一起。
“需要幫忙麼?”我聽着諸葛亮說話的聲音離我近了不少,低頭發現他不知何時也下了水。
“這裡卡着了,孔明你把那方木給我吧。”我回道:“對了,下面有幾處榫卯零件壞了,我不太懂。”
“好。”諸葛亮簡短的回了這一個字。
我伸手接過他遞上來的長木,将它卡在齒輪上,想着利用杠杆原理翹起一些空隙取出朽木。稍稍用力嘗試了下,水車的齒輪果然輕微晃動了下。
“賀伯,亮記得這些零件之前都備得多......”諸葛亮在下面交代着些什麼。
“我讓他們去取零件,你先扶好,别下來,等我們換好再取卡軸之物。”諸葛亮跟他們交代完以後,擡頭看着我說道。
“好。”我半靠在軸承上,抱着方木回道。
不多時農人取來了榫卯零件,大家動手很快就給水車換好了。
“葉先生,我們好了。”
我點了點頭,再次舉起方木卡上齒輪,一腳撐在支架上,一腳踩上方木,雙手扶着刮闆,一切準備就緒,放在方木上的腳用力踩下,軸心的齒輪被緩緩撬動,就是現在!我用盡全身力氣去拽,随着“砰”的一聲刮闆被取出,水車則是緩慢的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我将手中的木闆往水裡一扔,雙腳借機順勢躍了下來,穩穩的落在水裡,泥水混合着迸濺了我一身。
水車“嘎嘎”地轉了起來,一溜溜水被升起引入了水槽中,流進了田坎邊的細渠中。
“太好了,通了!”周圍的人歡呼起來。
我蹚着水來到岸邊,拉着諸葛亮伸過來的右手輕松跳了上來。
“你是真膽大。”諸葛亮在身旁輕聲道。
我還沒來及回複,邊上的賀伯和其他幾個人都圍了上來,善意的笑着說着感謝的話。
“葉先生好身手。”
有人還遞上了兩海碗大的酒:“諸葛先生,葉先生,嘗嘗剛釀的酒。”
我看了看諸葛亮,不動聲色的往他身後挪了挪。
他了然的接過酒,輕笑道:“感謝各位的好意,他不會飲酒,就讓亮來代勞吧。”
大家都擺手說着沒事,又簡單聊了幾句,我們便離開了水渠,諸葛亮手裡還拎着賀伯強塞的兩壇子酒。
“真沒想到,你還會修水車。”諸葛亮邊走邊說道。
“我隻是懂一些水車運行的基本原理。”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龐德公那裡有一架小型的,你見過麼?”
“知道。”諸葛亮略微想了下,接着說道:“年後自兄長處回來,亮倒是去修過一次,聽說是被一個童子拆了……”
諸葛亮停下來腳步,看向我,眼神裡滿是狐疑:“不會……是你吧。”
“我……看那水車精巧,但是,實在是不怎麼結實……”
諸葛亮粲然笑了,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