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時分,天色剛微微亮。我掀了被褥,起身簡單洗漱了一下,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就去廚房燒火煮些粥。
迎着微弱的光線,我走到廚房,先點上了盞燈。然後拎了幹柴到竈台處,本想淘些米煮粥,但屋内光線昏暗,昨日隻忙着跟徐庶打鬧,也沒注意糧食存放的位置。
我正翻找着,門口傳來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晴兒起這麼早,亮還以為此間進了碩鼠。”
諸葛亮手中也舉着一盞燈,燈火晃動着映出他忽明忽暗的側臉。
“老鼠可起不了這麼早。”我默默的沖他翻了個白眼,屋裡這麼暗他應該是看不見。
他走到北側的角落,掀起陶罐上蓋子,看向我,問道:“你在找米?”
微弱的燈火下我看到了陶罐的罐身上寫着“米”字,我走到諸葛亮身旁遞上了一個瓷碗,說道:“既然你也起了,那我生火,你做飯?”
諸葛亮将手中燈放下,卷起衣袖,目光打量着我,又笑了:“你會麼?”
“放心,不會把這草廬燒了。”
我來到竈台旁,在鍋中添好了水,低頭放了木屑用火折子點燃,待火苗燃起我再将幹柴一點一點放進去,火勢便慢慢起來了。
一旁的諸葛亮熟練的将淘過的米倒入鍋中,蓋上一層籠屜,放了餅和一盤醬鴨,又轉身去切菜。
蒸騰起來的霧氣彌漫在屋裡,廚間隻有柴火燃燒和刀剁砧闆發出的聲響。我們都沒有再說話,我看着他在煙霧中忙碌的身影,好像有什麼東西掙脫了書本正慢慢向我靠近......
飯菜上桌時,徐庶身着灰藍色長袍伸展着手臂從屏風後面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我和諸葛亮就靜靜的看着他,徐庶朗聲道:“早。”
他低頭看到了飯菜,又擡頭看了看屋外剛大亮的天,嘀咕道:“你們都不困的?”
“不早了。”我一邊分筷箸一邊說:“但是師父你剛好趕上吃飯。”
“那我可要多吃點,不然晚會兒下了地,怕是要沒力氣咯!”徐庶嘻笑着挨着諸葛亮坐下。
“趕緊吃吧,難不成亮平日裡苛待與你了?”諸葛亮将湯羹朝着徐庶推了過去。
“孔明,這些都是你種的?”我舀了一勺米粥,好奇道。
“是。”孔明輕聲應道。
“真厲害。”
我由衷感歎着,諸葛亮果然是全才,讀書、天文、陰陽、陣法,又要外出雲遊、還要農桑......真時間管理大師!
“怎麼就厲害了?”徐庶擱下碗筷笑問道。
“每一顆糧食,從播種到秋收,需要日複一日的辛勤耕耘,血汗都蒸發在每日的風吹日曬中,最後方能有這一份收獲。”我靜靜的看着碗裡的飯說道。
“你還懂農耕?”徐庶略有些好奇。
“不懂。隻是,從小師長就教育我們要珍惜糧食。”我擡頭看着徐庶,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我們那裡年輕人已經很少有人種地了。”
“為什麼?”
“有很多原因吧,經濟效益低,勞動力成本高,不如外出打......”我意識到了什麼,默默閉上了嘴巴。
......
低頭喝完了粥,擡頭發現兩人還在看着我。
“......别看了,以後我再這樣說話,你們得攔着我。”我努力讓自己說出的話底氣足一點。
“你也得給我攔的機會不是。”徐庶摸了摸下巴:“真是些......新奇的詞語。你之前這樣說話要怎麼圓過去呢?”
“有先生。”諸葛亮看了我一眼,又看向徐庶,回道。
我沖着諸葛亮豎了大拇指,跟聰明人聊天就是省事。
“那以後呢?我可得提醒你,孔明這裡的人也不少。”徐庶有些擔憂道。
“那自然也得仰仗孔明先生了。”我眨眨眼睛,看着諸葛亮說道。
“你這樣說,我覺得确實是合适。”徐庶忽的拍手笑了起來:“孔明也總說些妄語。”
“哦?”我湊了下耳朵。
“早年求學時,于襄陽學舍大談韓非學說,挑儒學的刺兒,學舍的宋先生乃是當今大儒,當時那場面......還有孔明曾當着衆人自比管仲樂毅,學子們皆以為他狂傲的很......哈哈哈哈。”
徐庶說的興起,眉眼也跟着飛舞起來,即便說着諸葛亮狂妄,但是徐庶的語氣裡卻全是欣賞與欽佩。我也隻能從這些隻字片語中想象一下當時的情形,歎氣道:“可惜不曾親眼見到孔明風采。”
“别急,以後有的是機會。”徐庶狡黠一笑:“來日方長嘛!”
“徐元直,你整日裡就記得這些?”諸葛亮聽着徐庶如數家珍,有些無奈道:“趕緊刷碗去,我們該出發了。”
“孔明先生别氣惱,我立馬就去。”
徐庶在諸葛亮的注視下快步離開了廳堂。
諸葛亮回頭看向我,說道:“晴兒今日便留在草廬吧。”
“我雖然沒幹過農活,但是拔草還不至于不會吧。”我回道:“再說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怎麼能小瞧我?”
諸葛亮看我态度堅定,隻好點了頭:“好吧,等會兒下地了記得别逞強。”
“放心。”我站了起來:“那我去準備一些水和吃的?”
“好。”
我收拾完來到院中與他們彙合時,正看到諸葛亮換了身深色短襦,頭戴草帽,手拿鋤頭,這畫面……真是諸葛村夫了。電視劇裡的劇情控制不住的在我腦子裡來回播放,我越看越覺得好笑,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怎麼了?”諸葛亮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徐庶,一頭霧水:“亮的衣着有問題?”
“誰知道。”徐庶随手将一頂草帽扣在了我的頭上。
我把草帽扶正,忍着笑意說道:“我就是覺得孔明這身打扮特别好看,特别......接地氣。”
“走咯。”
天氣已是臨近立夏,和煦的陽光變得有些灼熱,微風吹拂過一片片的稻田,泛起層層綠油油的波浪。
蜿蜒的田間小路上,徐庶和諸葛亮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走在路邊的田埂上,為了保持平衡,伸開了雙手,深一腳淺一腳的前行着。
“好好的路不走,小心摔了。”徐庶回頭提醒我道。
“哦。”我從田埂上蹦下來跟了上去:“到了麼?”
“到了。”諸葛亮停了腳步看向前方。
站立的地方被田埂分出了一片四方稻田,稻苗長在田裡細細長長娉婷袅娜,看起來既柔順又光滑。
“月餘未來,雜草已長起不少。”諸葛亮挽了褲腿下地,認真的對着徐庶和我說道:“元直和晴兒清理時小心避開稻苗。”
“放心。”徐庶回答着也跟了上去。
我将帶來的水壺和油餅擱在了田邊的大榕樹下,挽了衣袖和褲腳,往田間走去,很快便也淹沒在這半人高的稻子中。
天邊雲彩卷了又舒,太陽慢慢升到了最高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