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為什麼總是能這麼坦然的接受别人投遞的目光呢?
“我整日在這草廬躲清閑,不餓。”我回道:“非比孔明,半年時間瘦了這麼多,想是此行非常艱辛,定是體民生疾苦,亦得了不少真知。”
諸葛亮緩緩道:“亮此行過蜀道,入益州,北上關中......巴蜀山川,天府之國,昔日高祖因之而成帝業......”
這不就是隆中對的雛形麼?我心中想着,眼前的諸葛亮說的激動時,手臂輕揮,意氣風發間盡是豪情壯志。倒叫人跟着他的思緒忍不住的想去幹一番大事業。
我起身拿了劉備的信放在他面前,笑道:“孔明有大智大謀,但要完成所期盼的大業,是不是還需要這個人呢?”
諸葛亮有些驚訝的打開了信,問道:“他來了?”
“已經來了兩次,你若再不回來,草廬說不準要被他的兩個兄弟掀了。”我回道。
諸葛亮爽朗一笑,手摩挲着信紙,眼中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今年冬天的雪經過了那一場便不怎麼下過,不經意間春天就來了,乍暖還寒的春風帶着絲絲涼意吹進草廬的廊下。
我端着一小盆熱水從廊下經過時,身後兩道犀利的目光直直的注視過來,若是刀子,我身上應該得有好幾個窟窿了。門前一身绛紅錦衣的劉備靜靜的立在那裡,與關羽、張飛不同,倒像是一位虔誠的學生。
我推門進了裡間,帷幔中影影綽綽的映出諸葛亮的身影,他還在熟睡着。大抵是外出的時間太久,少有午休的他這段時間倒是常常睡不醒。
帷幔中的人突然翻了個身,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諸葛亮略帶慵懶的聲音傳來:“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在想是現在叫醒你呢,還是再等會兒等劉将軍的三弟把草廬燒了以後再喊你好呢。”我認真的思索了下,笑着回道。
“誰?”床上的人一骨碌起了身。
我還從來沒見過諸葛亮如此敏捷的時候。他匆忙的穿着鞋子,又順手接過我拿過來的外衣。
“他來了多久了?”諸葛亮邊整理着衣衫便問道。
“劉将軍在廊下站了快半個時辰了吧。”我說着遞上了熱毛巾給他。
諸葛亮擦了臉,清澈的眼眸又亮上了幾分。
“煩勞晴兒送些茶水過來。”
他說完就大踏步朝外走去,仿佛一片跳躍的羽毛忽的就飄了出去。
和煦的風裹着陽光,點點簌簌灑在草廬,落在掀起竹簾輕聲說話的諸葛亮身上。
“将軍久等了!”
也落在廊下躬身行禮的劉備身上。
“久聞先生盛名,曾兩次叨擾不得謀面,已留書一封,不知先生可曾閱過?”
“将軍請屋内說話。”諸葛亮微笑回禮道。
魚水三顧合,風雲四海生。
我給屋内坐定的兩個人上了茶,退出來時正好聽到諸葛亮緩緩的聲音:“自董卓已來,天下豪傑并起,跨州連郡者不可勝數......”
我走在回廊上嘟囔着:隆中對這個我熟呀,我還會默寫呢!不過丞相您要不考慮一下少說話吧,說的越多,後世要背的就越多!
再看涼亭裡的兩位将軍,一個看着棋盤發呆,一個在霍霍我的躺椅。我是真怕這位張将軍一巴掌給拍碎了,走上前去放下茶,出聲提醒道:“将軍不妨躺上試試,不會倒的。”
他卻如同被抓現行的小朋友一般,手慌忙縮了回來,回到亭子裡坐下,嘴裡振振有詞道:“什麼破椅子,我沒興趣。”
“這茶水沒什麼味,不如來碗酒!”張飛喝了口茶,嚷嚷道。
“三弟,大哥還在裡面,怎能飲酒?”關羽鳳眼看向張飛,語氣裡帶着些無奈。
“那我們就這麼幹等着?!大哥要聊到什麼時候?”張飛的聲音稍稍降了些。
罷了罷了,為了屋裡那對千古君臣,我暫且忍下轉身就走的沖動。
“将軍要下棋麼?”我開口道。
“不下!”
“将軍愛看什麼書,我可以......”我再忍。
“不看!”
忍個屁呀!這伺候人的活誰愛幹誰幹去!
我轉身頭也不回的來到廳堂處的台階處坐下,等着一場早已注定的結局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