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我踏上虹橋的時候,三人正大眼瞪小眼的立于門前。聽見動靜又都轉頭看了過來,我面色平靜的從他們身旁經過,在他們的注視下打開了門鎖。
“你是這莊上的童子?”身後的黑衣男子開口了。
我推開了門,走進院中,回身看向三人,輕笑道:“是。”
“那适才我大哥問你時為何不說?!讓我們在此空等?!”他怒目圓睜,聲音又提高了些,若不是身旁的人伸手攔着,怕是已經沖進來了。
我故意思索了下,一臉無辜道:“可是,你們也不曾問我呀?”
“大哥你看她......”黃衣男子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竟如同蔫了一般立馬收了聲音。
“煩勞通禀漢左将軍,宜城亭侯,領豫州牧,皇叔劉備特來拜見諸葛先生。”劉備再回頭依然是一副謙和的樣子,抱拳對我說道。
我不覺有些好笑地看着劉備:“我可記不得這許多名字。”
“你隻說劉備求見便是。”他依然面容和善的回道。
“想必将軍也看到了,我家先生并不在家。”我看了看空曠的院落,說道。
“不知諸葛先生去往何處?”劉備愣了一下問道。
“蹤迹不定,不知去了何處。”
“先生幾時能歸?”劉備又問道。
“歸期不定。”這句話我絕對沒糊弄,我也就上個月才收到了一封信而已。
我掃到劉備身後的關羽也已面露不悅。
“大哥,這先生既然不在,我們就回吧。”張飛瞪了我一眼,對劉備說道。
“不如派人多留意,待先生回來再來訪不遲。”關羽亦開口道。
“既如此,先生歸來時還請禀報劉備前來拜訪之事。”劉備又叮囑道。
我點頭應了“好”。
三人便沒再做停留,轉身上馬離去。我看向三人漸漸模糊的背影,感慨道:很快,便要離開隆中了吧。
冬日裡,大雪紛飛。一團團,一簇簇,仿佛扯碎的棉絮從天空翻滾而下,很快便鋪滿了白茅的房頂。天與地之間隻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
我随手往面前的火盆裡加了兩塊碳,炭火再次燃了起來,暖洋洋的讓人直犯困。努力掙了下眼睛,掃過桌上的兩封書信,一封是諸葛亮月餘前寄來的報平安的,另一封是前幾日劉備第二次拜訪時留下的。心裡沒由來的有些煩躁,隻能就這麼等着,這種感覺可不怎麼好。
起身打開了一扇門,風裹着雪片飛舞進來,透骨的寒意讓人不自覺的打了下寒顫,整個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還好前幾日去鎮上辦事的時候也備了些吃食,要不這天寒地凍的再想去買可是要費大勁了。
這大雪天既無事可做,不如就安心看看雪景吧。心裡想着便索性裹了件披風,将院門也打開了。又将桌案往屋門處挪了挪,斜坐在蒲團上,手捧着熱茶,掀開了桌上的《梁甫吟》,正好看到了一篇應景的:
一夜北風寒,萬裡彤雲厚。
長空雪亂飄,改盡江山舊。
仰面觀火虛,疑是玉龍鬥。
紛紛鱗甲飛,頃刻遍宇宙。
騎驢過小橋,獨歎梅花瘦。
眼前竟能浮現出諸葛亮彈琴的模樣,思緒不受控制的被一點點侵蝕,又被埋進了這蒼茫的天地間。
不知過了多久,風小了,雪也開始慢悠悠的飄着。我撂下了書簡,托着頭想着:等雪停了堆個雪人吧,看看是雪人先化還是諸葛亮先回來?堆個龍貓是不是有點怪?哆啦A夢呢?......
目光的盡頭倏忽有一抹淺淺的影子晃了進來,雪人動起來了?我敲了下宕機的腦瓜,那是個人!
來人走的很快,奈何雪有些深,所以看起來有些踉跄,在他的身後落下了一串腳印。我的腦海中突然就蹦出來那句詩:
誰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風雪送一人。
慌神間那人已走上了拱橋,許是看着門扉大開,就站在了那裡,掀了頭上的鬥篷。一張熟悉又帶點陌生的,軒朗的臉清晰起來。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站在他面前的,隻知道諸葛亮粲然笑着說:“我回來了。”笑容中帶起的溫暖似要将這天地間的冰雪都消融殆盡。
天色減暗,風雪都停了。草廬上方升起了一縷炊煙。
我第三次從廚間出來,端出一缽姜汁雞擱在桌上。準備再出去時,諸葛亮擱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眸輕轉:“晴兒不要再忙了。莫非許久不見,亮竟成了‘饕餮’不成?”
我看了看桌上的吃食,不由得被他逗笑了。
“‘饕餮’能瘦成孔明這個樣子的我倒是沒見過。”我說着就在他對面坐下,看他端起碗筷開始吃飯,端詳着面前這半年未見身形消瘦的人,雙目下有了陰影,雙頰也凹了一些,若是像水鏡先生那樣蓄了胡須,應該就真成仙風道骨的神仙了吧。
諸葛亮碗中的粥很快被喝的幹幹淨淨,面前的肉餅也已下肚。我将雞肉默默地往他面前推了推。
“你不動筷,隻盯着我能填飽肚子?”他直視着我觀察的目光,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