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貴族在場内圍獵,百姓們在場外下注。他們看不到比賽,卻各個興緻昂揚,叫喊聲響遍小街小巷。
“我賭這次還是太子殿下赢。我壓二十兩銀。”
“那可說不定,二皇子從戰場上歸來,怎會比不上太子殿下?我壓二皇子二十兩銀。”
“那我也壓二皇子!”
“唉唉唉,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都讓一讓,讓一讓。”一黑衣男子擠開人群,對前頭的人說道。
頓時有人不滿道:“不長眼的家夥,後面去。”
那男子擡了擡眼,從腰間取出長劍,鋒利的劍光登時照在了那人的臉上。
“讓開。”
周圍的人見那劍刃,怕了幾分,知趣地讓開道來。
男子忽視着周圍人的目光,走至莊主面前,從腰間取出了錢袋,将袋中銀兩盡數倒在了桌上。
伴随着“卟哒卟哒”的掉落聲,男子将銀兩聚攏,往前一推。他冷聲開口道:“我壓太子殿下。五百兩。”
此時的圍場内,沈彥澄青衿束發,着一身雪白淨衣,倚靠在黑色駿馬的一側。他掃視了一圈場内,目光在遇及沈贽時猛得一滞。
沈贽着了一身紅衣,頭戴玉冠,正笑盈盈地看着沈彥澄。他薄唇輕啟,拟了一個弟弟的口型,看着沈彥澄不耐煩地别過頭去,微微的掀起了唇角。
相較于這二人,沈景平顯得平靜了幾分。他雖擅長些武藝,卻也知憑自己的武才當不上頭魁。不過,借此賣弄人情倒是有利的權謀技巧,不僅會降低皇族對自己的戒備,還會使追随者更加的忠誠。
往年的秋獵皆是如此,但沈景平總覺得今年的秋獵定不會走那尋常路。就拿他親愛的丞相大人來說,今年的江甫渝缺席了。
江甫渝在往年都以裁判的身份出席。因秋獵是一個較好的社交機會,他往往會借此籠絡關系,以壯大三皇子的旁支。如今隻在秋獵前向他通報身體抱恙,莫不是想送他一份大禮?
沈景平直覺,江甫渝這隻鳥兒遲早有一日會飛出他的鳥籠。可他未必能安全飛出。對于江甫渝最近的做派,沈景平相信——這位丞相大人會把握好這個度,一個不跨越他底線的度。
這次裁判員的位置由江甫渝的好友常聿做替補。常聿與江甫渝在翰林院内結識,兩人同為進士,在京中名氣不相上下。如今常聿為樞密使之職,亦是京中不少人巴結的對象。他素來對這種秋獵場所興緻恹恹,今日卻承了江甫渝的意,說是借此賣個人情。
按計劃而言,此時江甫渝應在這密林内等候。若是事出有變,則順勢而為。
關于江甫渝轉勢投太子之事,常聿略知一二。他倒是從中品出了幾番不同的意味。即便是為了一表忠心,江甫渝也不必對太子關切至此。現如今他的計謀,常聿猜想定與這位太子殿下脫不了幹系。
常聿看向太子殿下,見太子殿下也将目光投射過來,那眼神似在尋人。常聿垂下眼眸,心中不由地暗暗腹诽。
莫不會這太子殿下果真有斷袖之癖?
常聿喝茶的手抖了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再次看去,卻見馬匹正向密林駛去。
走進遮天蔽日的樹林之下,沈彥澄照例遠離了人群。與其同行的是尚書之子林衍。沈彥澄與林昭妤的故事似乎是翻了篇,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利益糾葛。對此,沈彥澄樂見其成。
兩人騎着馬在密林中緩步行着。馬蹄踏在枯萎的草木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林中顯得尤為明顯。
沈彥澄索性下了馬,将馬匹系在樹上,悄聲向樹林内走去。
沒了馬蹄聲,不久就見那遠處草林動了動,從中鑽出一隻野雞來。沈彥澄快速地舉起劍弓,瞄準了那支野雞——一擊射中。他上前拾起那支野雞丢入籠中。又如此反複的捕獲了兩隻野兔,三隻野雞。
林衍的騎射技術略遜,卻也捕獲了一隻野兔和一隻野雞。
如此的好彩頭使二人的眉目上都染上了些喜色。二人又乘着馬,像遠處駛去,殊不知那樹林上一直有一人觀察者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人見二人遠去,乘着風中的嘈雜聲順勢追了上去。
走遠的二人秉着碰碰運氣的心态,在樹林中尋着鹿。鹿是群居動物,通常成群結隊,但不免有幾個例外,比如迷失的小鹿。
在半個時辰後,二人尋到了一隻迷失的小鹿。小鹿的尚未受驚,一雙黑眼睛眨巴着,在林間漫步。它耳朵直立着,身上還長了好看的梅花。
沈彥澄看着小鹿,踢了踢馬肚子,待馬兒發出的嘶鳴聲吓走了小鹿,他轉頭向林衍笑了笑。
“捕殺幼鹿不合禮俗。林兄,我們換個方向。”
林衍點了點,剛轉過身去,卻聽到了凄厲的鹿鳴聲。他驚愕地轉過頭去,見沈彥澄跳下了馬,他也忙跟了上去。
沈彥澄扶起倒下的幼鹿,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箭支,箭支上果不其然地焠了毒。他皺了皺眉,看向劍支射來的大緻方向,聲音異常得冷。
“還不打算出來嗎?”
林中沒有人回話,隻有風吹草動的聲音。
沈彥澄依舊盯着那個方向,好半天才說話。
“二哥,還不打算出來嗎?”
沈贽躲在後頭笑了笑,他走出樹叢。一身紅衣晃眼。
“弟弟還是好生聰明。”他走近沈彥澄,從他手中取出那箭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