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嫉妒厭惡那個人,為什麼他覺得他需要照顧他,自認為要照顧好友弟弟嗎?他哪來的自信?
晏景重生以來根本沒有活下去的欲望,可小小的嬰兒什麼也不能做,自殺都不行。
他經常陷入麻木之中,在外人看來便是安靜得過分。
可晏景突然想活下去了,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他被幻想遮住了眼。
他應該快點長大,每天躺在這兒局限了他的活動空間,他要跟着季和,觀察他,哥哥的喜好,哥哥的小動作,哥哥的習慣,這些都是不容易改變的。
晏景不願意去想季和不是他哥哥,他已經沉醉在和哥哥團聚的瘋狂喜悅中。為什麼呢?怎麼可能不是?他一個爛人都能活下來,哥哥為什麼不能?重生在一個好人家,不用受苦,不用受累,開開心心長大,為什麼不可以?
季和不記得了?晏景根本不去想這個問題,也不願意想,哥哥那麼愛他,怎麼會不記得他?自己每時每刻都想着哥哥,哥哥肯定也每時每刻挂念着自己。
晏景高興得要瘋了,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去試試。
于是,晚上晏明和季蘭回來時,就聽到周媽高興地說:“小少爺會叫哥哥了,大少爺高興得都哭了,但小少爺抓着大少爺不肯撒手,大少爺就帶着小少爺睡到自己房裡了。”
季蘭很驚喜:“阿景會說話了?”
晏明很驚訝,也很高興。
雖然他很忙,但每次回來都會去看看兒子,可晏景從來不給他回應,不對他笑不要他抱,特别安靜地躺那兒,他一度懷疑他兒子是不是智力有點不行,人家寶寶能爬能走能笑能叫人,自家的翻身都要人定時定點幫忙。
夫婦兩人悄悄走進大兒子的房間,看到兩個小不點睡得很好。大小不點抱着小小不點,被子蓋得很緊。
季蘭一人親了一口,和晏明出去了。
*
自叫人事件發生後,季和驚喜地發現,弟弟突然變得很聰明,迅速掌握了寶寶必備技能。他都要懷疑自己以前為了裝寶寶故意學得很慢是不是很傻,這世界的寶寶那麼聰明的嗎?季家一幫人全誇他聰明是騙他的啊?
可季和也很憂愁,一個是弟弟依舊不喜歡說話,很少叫人,另一個是弟弟也太黏他了吧!
自從晏景會走路後,每時每刻都跟着他,有時候他不注意或者忘了,連忙回去找,就看到一個小團子自己爬起來朝自己跑。
今天,季和想去遊戲室玩遊戲,準備上二樓,快走到遊戲室了才想起掉了小尾巴,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噔噔噔地往回跑,小晏景在樓梯拐角,聽到季和來了,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季和看他摔倒了,連忙上下檢查了一下弟弟:“阿景,你不要那麼急學跑,先好好走路,沒受傷吧?”
雖然家裡為了照顧他倆各處都墊了毯子,但是突然摔倒也會有點疼吧,小孩子皮膚那麼嫩。
晏景不說話,就看着他。
他覺得季和真的很像俞和,他和哥哥從小一起長大,自己記事早,記得哥哥是怎麼緊張自己的。
他有時候故意摔倒,或者坐在一個地方等季和回來,再裝作摔倒的樣子爬起來——就像今天一樣。他故技重施過很多次,就是為了看一看季和跟俞和無比相似的眼神。
可他不敢相認,他沒有确切的證據,抛開他神經質似的對比,季和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隻是更聰明,他從來沒表現得讓人覺得這是個成年的靈魂。
或者,是自己錯了嗎?晏景低着頭,眼眶發紅,感到深切的絕望仿佛要将自己卷進深海,令人窒息。
季和看着弟弟眼睛都紅了,垂着腦袋要哭不哭可憐兮兮的,以為有什麼他看不到的地方摔傷了,連忙把人抱到懷裡想脫他衣服:“痛嗎?摔倒哪了?不哭不哭,給哥哥看看。”
晏景又陷入偏執中,揪着衣服不讓,對着季和嘶吼了一聲。
季和看晏景都疼得大叫了,快吓死了,又扯着小嗓子喊:“周媽!周媽!阿景摔傷了,藥!藥!”
周媽風風火火地送來藥,季和又想脫,輕聲勸,看晏景揪着衣服不放,不自覺地揉了把毛茸茸的腦袋,順手落在晏景的耳朵上,捏了捏他的耳垂:“阿景,乖,衣服脫了,哥哥不生你氣。”
季和覺得小孩兒不肯讓他脫是怕他看到罵他。
晏景突然停下了發瘋的動作,他愣愣地摸摸自己的腦袋,又摸摸被季和捏過的耳朵,無聲無息地落下淚。
在季和手足無措的時候,他安靜地抱住眼前的人,輕輕道:“我沒受傷。”
季和不信,他都看到晏景哭了!
晏景繼續悶在他懷裡:“你不要我了。”
季和一愣,才反應過來:“沒有,哥哥隻是一下忘記了。哥哥最喜歡阿景了,下次不會了。不過阿景也長大了,要學會自己一個人了對不對?别讓自己受傷,哥哥不會永遠陪着你呀。”
晏景緊緊抱着季和,嘴閉得緊緊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流,心髒像破了個口子,碰也疼,不碰也疼。
為什麼要把我忘記呢?自己走了,把我留在那兒,我多傷心啊。阿景也不想長大,永遠不想一個人,為什麼不能一直陪着他呢?他一個人好痛苦啊,好痛苦啊,哥哥,哥哥,你知道嗎?
季和看晏景默不作聲越哭越兇,暗暗呸了一聲,小孩兒都摔哭了自己還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他接過周媽遞過來的紙,溫柔地擦去晏景的眼淚,像承諾一樣道:“不哭了,哥哥會一直陪着阿景的,阿景信哥哥嗎?”
晏景别過臉,埋頭在靠身前小小的身子上,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